霍长君挠了挠头,怪不好意思的。老板娘是翠娘的姐姐,一个夫君早逝成了寡妇,开了这小酒馆,一个学了一身好医术,悬壶济世治病救人,至今未嫁。
老板娘见她害羞,又关切了一句:“下午的事,你受委屈了。”
霍长君摇头,“都过去了,他说几句我也不会掉块肉。”
老板娘叹口气,靠在桌上,道:“这世道,女人家在外头讨生活就是这样,总会遇见这些糟心事,走了一个又一个,从前我也是义愤填膺,想抽烂他们的嘴,可现在……”她叹了口气,“我到底干不过这世道。”
霍长君看着她脸上黯然神伤的表情,顿时有些难受,老板娘也不喜欢那些污言秽语,可是她一个人干不过一整个世界。
就如同当初天幕城被弃一样,她也是一个人带着霍家军与燕军作战,可那时候她也是这般绝望,即便是表面上和将士们打气,其实她心里也觉得自己要输了,支撑不住了,但好在最后结局是好的。
霍长君刚想安慰老板娘,却又见她挑眉一笑,狡黠道:“所以,我多收了他们三倍的酒钱,这就当是给你的补偿了。你可别嫌钱少啊。”
霍长君也被她的小心机逗笑了,“哪里会,谁让他们长了嘴不会好好说话,活该被宰。”
老板娘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快回去吧,不然你们家那个又要上门来接你了。”
霍长君“嘿嘿”一笑,“谢老板娘。”
她乐呵呵地走了。
留下老板娘一个人看酒馆,她叹了口气,若是普通的伤患倒也罢了,她也不至于这么关心,只是翠娘把人塞她这儿来的时候,她便起了两三分疑心。
可她夫妻二人出现的实在是太巧了。
埋骨之战后,翠娘在离战场不远处的木河谷捡到两人,捡到的时候两人浑身是血,男的十几根肋骨全打折了,腿也断了;女的断了条胳膊,肚子上还插着刀子,就剩一口气了。
可偏偏木娘腹中插着的那把刀实在是太金贵了,她丈夫从前是个铁匠,她耳濡目染便知晓一些,那样平整刚柔并济的刀绝非普通士兵用得上的,可见她的敌手也绝非普通人。
更何况,那场战争她天天听说书先生说书,也是知道些的,大汉的皇帝都要放弃了,偏是那守城的将军死战不降,才有了后来的埋骨之战。
而那个将军就是个女的,还断了条胳膊……
又是战场边上捡到的……
她没办法不怀疑木娘是不是那个废后将军。
而且,她们这一家三口也忒奇怪了些,儿子是捡的,夫妻虽瞧着恩爱和睦可也太疏离了些,她想起了自己那个早死的丈夫,他才不会对自己这么客气呢,客气得都不像是夫妻。
老板娘摇摇头叹口气,又去算账了,罢了,是不是也不重要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她不愿说她也不强求。
只是一个曾经威风凛凛的将军如今过得这般落魄,她也有些看不下去罢了,就当是买个安心吧。
霍长君拿着钱回家,有些高兴解了燃眉之急,可又有些发愁,总不能一直这样让别人接济吧。
她皱着眉头,经过一家书肆的时候原是想给小孩买些笔墨纸砚的,却见里面拥挤了一堆小姑娘,其中一个拿着本小人书边看边便从书肆里走出来,还在大街上就忍不住哭得稀里哗啦的。
霍长君拧眉,什么书这么感人?
她也想从中看看,可也挤不进去,只好踮起脚尖往里头看了一眼,上面印刷着几个模糊的大字——废后将军。
霍长君:“……”
她确实知道普通民众就喜欢听点皇家八卦和小道消息,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的故事不仅仅是在说书先生那里传唱还印刷成册了啊。
她刚觉得尴尬,要赶紧从这地儿溜走,脑子里却突然蹦出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她也可以写书啊!
她自己的故事被人写完了,那她可以写谢行之和苏怜月恩爱情深的故事啊!她不会编她还不会讲吗?保准比她的还红火一万倍!
霍长君捏着自己手里的钱袋,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聪明过。
她天天听自己的故事,早就听腻了,尤其是那些引人感动,谢行之对她情深为她翻了三千具尸体的情节。
呕——她早就听不下去了。
都是碍于身份,不想多生是非,不然她早就反驳了。
可是别人的故事她怕什么?再说了天高皇帝远的,谢行之还能管到这种小地方来?
“哈哈哈——”
霍长君忍不住笑出声,她终于找到一个不用太操劳就能赚钱的活儿了!
没想到谢行之这个小畜生居然还有这种用处。
哼——他先不仁,自己就借他个故事一用,也不算不义,霍长君心安理得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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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皇帝的白月光》这本书横空出世,掀起大街小巷一股追书的风潮是任何人都没想到的。
谁能想到,一国之君竟是对一个女子如此情根深种,她嫁人了,他苦等,她夫君造反了,他恕她死罪还纳她为妃。
入宫三月便怀有身孕,不到一年便早产皇嗣,还被封为贵妃。
真是何等的恩宠,何等的荣耀啊!
比起让人痛哭流涕的悲惨故事,自然是这样狗血爽甜的剧情更让人喜欢爱好。
尤其是那痴情的狗皇帝更真真是万千小姑娘的心头好。
一时间,《狗皇帝的白月光》一书横扫各大酒馆茶楼,说书先生口中的《废后将军》早就被替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