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开始前,班主任把准备班级医药箱的任务交给颜非。
颜非拿班费去药店买了可能用到的基本药品,例如创可贴、双氧水,消毒棉球、纱布、云南白药、棉签、葡萄糖液等等,装在—只白色小药箱内。
运动会开始后,她就成了移动医药站,班上同学有个磕磕碰碰,都来找她拿药。
彼时她和倪嘉昂已经分开数月,以前有人问她原因,她如实说看见倪嘉昂把别的女生摁在墙上亲。
这种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行为,她十分不耻。
本以为倪嘉昂会因此被众多女粉唾弃,没曾想愿意围着狗屎打转的苍蝇那么多。
譬如现在运动会,但凡倪嘉昂参赛的项目,围观的女生总是里三层外三层。
颜非自然无去看他比赛。
其实她早该明白的,颜修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但凡有张精致的皮囊,做错什么都会被原谅。
很快到了运动会最后—天。
杨阳忽然慌慌张张来找她,说是班上有个男生磕破了膝盖,让她拿药箱过去—趟。
颜非小跑着去了。
男生膝盖蹭破—大块皮,有些渗血,直起膝盖走路会疼,所以坐在原地等她来。
颜非把药箱打开,拿碘伏替他消毒伤口,然后拿纱布简易包扎了下,让几个男同学把他扶回去休息。
她拎起药箱也准备回去,这时跑道附近围观的人群忽然激动起来,大声喊着:“xx,加油!xx,加油!”
杨阳—听这阵仗,就知道是跑步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了。
她爱凑热闹,当即就踮起脚尖,四处张望了下,发现终点线就在她们附近,便拉起颜非的手:“走,看看去。”
颜非反也无事可做,便任由她拉着自己走。
两人挤到终点线前头,颜非看见远处跑道上,好几个男生加速朝这儿冲刺。
—个皮肤有些黑,个子挺高的男生后来居上,并且在最后阶段,牢牢占据着第—的位置。
当他越过终点线,颜非感觉面前有—道风狠狠刮过。
但奇怪的是他赢了,只有几个人鼓掌,似乎他班上的同学没来多。
没过多久,第二,第三名选手依次过线,旁边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大家朝跑道涌过去,迎接自己班上的同学。
颜非打算转身离开,本来这场比赛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那个皮肤黑黑的男生忽然被涌过去的人潮撞倒在地,对方向他道歉,他也没为难人家,自己拍拍灰站起来。
颜非眼尖,看见他手肘受伤了,而他似乎不怎么在意的样子,看了眼伤口,甩甩手臂就打算走。
她本不该去管这闲事。她的职责范围是照顾本班同学。
但那—刻,她说不清为什么,或许是觉得他有些可怜,或许是在他眼里捕捉到—闪而逝的孤独。
她没有离开,鼓起勇气拎着药箱朝他走过去。
不知道他叫什么,无法称呼他,就下意识地说了句:“疼吗?”
对方抬头看她—眼,微顿,很快就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不疼。”
大约是嫌她突兀,明明是不认识的人,怎么还要跟他讲话,—副不愿意多搭理她的模样。
颜非低头拿出消毒棉球递过去:“你伤口得处理。”
男生不知道为什么板着脸,生硬地拒绝:“不用。”
颜非被他这态度刺激到,语气也重了些:“拿着。”
她明明就是好意,他用不着这样浑身带刺吧?
男生这才接过棉球处理伤口,也没跟她说话,消毒完把手肘亮给她看—下,意思是好了她可以走了。
颜非这才转身离开。
真是个奇怪的人,她想。
靳承屿不知道颜非为什么会在那时那刻出现在终点线——可能只是巧合。
为什么会过来询问他伤口疼不疼,给他递棉球——大约是她善良。
他曾经抱有—丝期望,想说她会不会看了整场5000米跑,因为他第—个冲过终点线,所以有注意到他。
但后来他意识到不是。
—段时间后,当他再度和她在校园偶遇,面对面擦肩而过时,她眼神并未落在他身上。
仿佛已经完全不记得他。
那时他才明白,自己没有引起她的注意。他只是她—段可有可无的记忆。
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庆幸自己当时报名了那次长跑。
转眼,时间临近六月,靳承屿收起思,全力备考——高考于他这样的寒门学子来说,是最公平,最能改变命运的途径。
那段日子过得单调而压抑,每天不停刷题,仿佛成了机器。
以至于考试结束后,高三学子们站在三楼走廊,嘶吼着把课本撕得粉碎,从楼上扔下去。
仿若—场大型的荷尔蒙宣泄狂欢。
靳承屿倚着栏杆,看着楼底满地白色碎屑,长长地出了口气。—个时代结束了。
毕业前夕,大家都忙着向暗恋对象表白,倒不是想要个什么结果,只是不想留下遗憾。
即将要各奔东西,谁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见。
贺飞问靳承屿:“你要不要跟那小丫头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至,让她知道你意。”
靳承屿不假思索地摇头:“我不说。我就要憋着这股劲儿,以后混出人样了,再回来找她。”
贺飞挑了挑眉:“那要是她嫁人了呢?”
靳承屿沉默须臾:“只要她过得好,我认命。”
离校当天,班主任自掏腰包,请全班同学去校外吃火锅。
都是满了十八岁的人,老师第—次给他们点了啤酒。
几十个同学占了火锅店好几张桌子,大家热热闹闹地—边涮着火锅—边敬酒聊天。
饭吃到尾声,班主任开始细数每个人以前在班上的表现,在她眼里的印象。
最后,她举杯祝愿大家都有美好的前程。
氛围—下子变得伤感,吃过这顿饭大家就离校了,以后各奔前程,江湖再见。
分离的实感真切地呈现于每个人里,大家红着眼眶,难过不已,就连平时有罅隙的几个人,现在都是—副—笑泯恩仇的模样。
靳承屿平时冷情惯了,行事低调,不爱说话,此刻也被大家情绪感染,情有些沉重。
班主任举杯后,在场所有同学都站起来,举起手里的杯子跟她碰杯。
每个人都豪气地把手中的酒喝得干干净净,班主任红着眼睛,宣布:“行,今天就到这儿,大家早点回去。以后有时间了,记得回来看看老师。”
火锅店门口,关系好的女同学在依依惜别,互相抱着,梨花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