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昀随手扔了个暖手炉给她，笑意盈盈道：“快去快回，我吩咐人给你熬着姜茶，两个时辰内若是不回来，我就亲自去捉你。”
权思妤抬手险而又险地接住，冲他轻轻一笑，转身就走，“知道啦。”
谷枝连忙进屋拿了披风匆匆跟了上去。
权思妤缓缓踏出府门，抬眼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凌乱的风雪中。
借着灯光，勉强能见他身形削瘦，被风卷起的袖摆上绣着云纹，月白长袍透着淡淡的蓝，外面披了件狐裘。
尽管只是一眼，权思妤便知此人不是萧砚。方才心上涌起的那丝高兴，像是被凉水从头到脚泼灭了似的，眸色也跟着暗了一暗。
她迟疑一瞬，才抬脚朝前走去。
“四殿下。”
立在伞下的身影闻言轻轻一动，转过头来看着她，笑了一下：“四小姐。”
他脸上的笑容永远如春风明净澄澈，长相也是万里挑一的好，可不知为何，权思妤却宁愿去面对萧砚那张冷冰冰的脸，也不想与他多接触。
尤其近日四皇子在陛下面前崭露头角，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危险感似乎又加深了几分，分明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笑容，却令权思妤无端有些想退后。
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毕竟眼前站着的这位不仅仅是书中的大反派，同时也是她这么久以来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一直以来，他为自己做了许多事，若是莫名其妙就远离他，恐会令他不好受。
权思妤知道，眼前这个人的世界里，已经没有多少光亮了。
哪怕最终他和萧砚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哪怕他危险，但至少他对她，一直是怀有善意的。
权思妤只是犹豫了片刻，抿了抿唇，道：“今夜风大雪寒，殿下不在寝殿中好好休息，莫非是想带我出去吹冷风吗？”
萧阙唇边的笑意渐深，垂目看着她：“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雪刃。你许久未来找我听曲子了，四小姐。”
权思妤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在猜测他今夜来找她的目的。
眼前这位平日里虽然随性了一些，可终究是做大事的人，权思妤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而给萧砚添什么麻烦。
萧阙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和打量，淡然一笑。
“今夜我就想找人喝酒听听曲罢了，不知道四小姐肯不肯赏我这个脸？”
权思妤道：“只是喝酒听曲罢了。”
萧阙平静点头：“在下从不曾骗过四小姐。”
虽是除夕前夜，街上的年味却尤其浓重，城中三日不宵禁，百姓便也没了顾忌，铺子门前灯笼高挂，摊贩高声叫卖，人潮汹涌，四下皆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萧阙缓缓走在前面，怕她被人群挤散，便回首朝她伸出手，权思妤却轻轻摇头谢过。
萧阙像是忽地想起来她已有婚约，敛下眸中的失意，看上去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又收回手，闹市的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勾出他漂亮的侧貌。
他的嗓音分明不大，却偏能够穿透四周的喧嚣，准确无误地落入她的耳中。
“四小姐应该知道，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他回过头来望着她，眼神是一贯的温和风雅，但不知为何，权思妤却分明从他眼中瞧出一丝冰冷。
她指尖不由得轻颤一下，便又听他道：“所以在下时常庆幸，能遇见四小姐。”
他看着她的眼神清澈而柔和，这一刻，方才的冷意又尽数散去，快得几乎让人觉得是错觉。
“能认识你，在下很高兴。”
权思妤回望着他，似乎又在他眼中瞧出了一些别的情绪，一想到当年俪贵妃入了冷宫，年仅几岁的萧阙又是如何在继后的手中活下来的，心里便浮上了些许波澜。
半晌无言，权思妤静了许久，犹豫着缓缓开口：“能认识你，我也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