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夜空蒙上一层青灰，又覆着令人心灰意冷的雪白，凛冽北风呼啸着掠过面庞，就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刺得人喉咙生痛。宣谢鼻腔里弥漫着血腥，躺在雪地里睁眼一动不动望着此时天色，眼眸褪去拼杀时如猛兽般的凶狠，难得有一刻的温柔沉静。
四周试探的脚步声小心翼翼越来越近，从他逐渐模糊的视线看去，黑衣人们握着剑的手隐隐发颤，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
方才的交手中，眼前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面瘫脸在以一敌十的劣势中，硬生生弄死了他们四个兄弟。
四死三残。
十几个黑衣人此时还能站着的一半都不到，也都在他手里拼了个精疲力竭。这此刻看似躺在地上等死的年轻人简直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可怕，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谁也无法预料他是不是还有站起来扭断他们脖子的力气。
宣谢对眼前这群人如何看待他没有半点兴趣，他伤口上流出的血浸染了身下的雪，将地面弄得一片触目惊心的红，从捅死方才那个黑衣人起，手上连最后一点力气也用尽了，此刻无非就是等死罢了。
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他缓缓闭上眼，只想在这冰天雪地里休息一阵。
他真的太累了。
黑暗席卷眼帘的瞬间，似乎有什么声音穿透呼啸的风雪，盘绕在他耳边经久不散，连不远处冲天的喊杀都瞬间被淹没了大半。
“你是不是很不解，自己为什么突然成了我的教习？”身形娇小的少女挑挑眉梢，说话的时候满脸张扬的笑意，“前几天本郡主纵马过市，被你给拦了下来，你不听我的话也就算了，还敢跟我动手——”
她掀起唇角，充满灵气的眸子里好像有什么在熠熠生光，语调间带着常年骄纵跋扈染上的横气：“小子。你是不是以为你是太子哥哥的人，本郡主就拿你没有办法？”
…
“以后你就负责教，我学不学是我的事，你管不着我。”
她笑吟吟的眸子望过来：“我想学武不过就是个由头，我看你长得好看，就想让你待在身边给本郡主养养眼，不行吗？”
…
“学武好累人，我不想学了。”
“你一直待在我身边我不就不会遇到危险了？”
…
“师父我以后一定好好练功……我再也不偷懒了……”
过往记忆如潮起潮退，宣谢僵冷的脸上似乎多了些别的情绪，他冻得如骨苍白的唇边缓慢扯出丝笑，微弱得仿佛风一吹便散，又顽强得像是要刻在这张如玉精致的面容之上，永世不灭。
“宣谢！”
意识消退之前，他似乎听到谁在呼唤他的名字。
“宣谢！”
那声音一声比一声清晰，仿佛就炸响在他的耳边，但他已经没有丝毫力气再睁眼去看了。
身着白裙的少女奔走在遍地尸骸的雪地里，雪白的裙摆染着脏乱的血和泥，身上明显不合身形的暗色披风扬在她身后，那一片混乱的地方似乎都因为她的到来而亮了几分。
隔着老远，权若凝也能认出那是谁。
“哥哥，此时时机大好，凡是被卷入这乱局之人，今夜无论是死是活，日后局势平息后都没人敢再追究……”
权若凝放下搭在眉骨之上的手，一身白衣显得她纯良无害，她转过头望着沈戚温和地笑着，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天真：“哥哥，我想请你替我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