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塞北,七州五湖。
乘云星岳,足蹑遐荒。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顾以寒陪伴着教会的。在烟雨朦胧的雾霭长巷,在狂风卷雪的北国银疆,她不止一次看着那道长身玉立的背影,暗自欢欣——这是自己一生的良人。
谁知繁华靡丽过眼皆空,金玉良缘终成一梦。
韶光轻贱,她满心信赖的温情暖意也成了寒衾难覆,亲朋、故友、慈爱的爹爹、拓世的夫君,全是水月镜花,被顾以寒与苏又晴一拳击碎,碎片尽数飞扎在江斐的心头。
她的一生,就这样被这两个人,斩了来路,又断了去途。
他们恩爱不疑子孙满堂的时候,她却只剩孤坟一座,偶尔会飞来一只昏鸦稍歇在竦峙的残碑。江斐轻声呵笑,也不知道百年之后的顾以寒再想起她,是不敢提起,还是早已忘掉。
江斐再回首往事,只觉得悲欢同朽,不惹淹留。那些爱意与少年时候的欢欣早已大浪东逝,恍若隔世。
但她所受过的伤,如同识海那片焦黑枯黝的土地,虽被掩盖,却真实存在。被不经心地触到时,仍是伤痛难忍。
江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恨意与不甘并不是因爱而生——她当然早已不爱了。
可她仍然饱含痛楚地恨着。人生百岁如朝露,都说善恶有报,但青史看遍,天道却不是这样想的。
那传世的《窦娥冤》里不就是这样唱的?
“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的个怕硬欺软,却原来又这般顺水推船!”
江斐见过上一世的结局,她的一生敞亮而问心无愧,换来的却是这般无法与命运和解。
她此时其实也是茫茫然的,一腔孤勇,也不知前路几何,能否逆天改命。
但她只能走着。
……
向海之如果这时打开江斐离城时给他买来打发时间的民俗小说,那他将会看到那本《歇后语大全》第二页的第七条上,赫然写着很适合他现在状态的一句歇后语。
茶馆不长眼的店小二——哪壶不开提哪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