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住脸哀嚎一声:“别看我了……”
山光远终于轻笑了一声。
言昳后知后觉,他刚刚也说过这话。
……
俩人都彻底没了言语,平日那么多玩笑、误会或闹腾,都消失了,只剩下几乎要把自身任对方碾碎的相互攀附。
她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种想要哭的感觉。
他太好了。
言昳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这样彻底敞开心与身的时候,她那么爱面子,却不在意此刻是否显得难堪或羞耻;她那么怕被人伤害,却被他激进中的克制勾的溃不成军。
她觉得自己是馋他,但或许不是,那些只是他这个扎根在土地里的果实,开在地面上的一朵小花罢了。
她馋他,是因为只有这个人,能突破她层层叠叠的壳,能避开一切让她会感到冒犯的大小行为,能用十年浸润这个不正常的、不完整的她。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牙关打颤,一瞬间意识到世界上千千万万俗气的情与爱,她跌下来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太可怕了,这头吃下了天下无数男男女女的名为爱的怪物,为什么要找上她来。恐惧让她浑身无力,却也挂在他身上动弹不得,几乎要放声大哭。
她怕山光远瞧出她的情绪,她怕他低头看穿了她的虚弱无力,在颠簸中忍不住仰头去看了山光远一眼。
他咬紧牙关,脸上浮沉着恨、爱、自甘下贱与得意欢喜,比她更狼狈,更无力挣扎,身体像是属于他们又不属于他们,像是两块残缺的齿轮吻合绞死在一起。
……
她吸着鼻子呜呜回应了他一声。
他崩溃般道:“我爱你……我、爱你……”
言昳声音破碎,摇着头却说着相反的话:“呜、我也是……爱你、我也……”
……
言昳脑子空白了好一阵子,她侧脸贴在他汗津津的颈窝上,感觉他血管内的跳动,缓缓的后悔起来。
她不该说的。
她不知道他近在咫尺的心,会怎么看待她。他会高兴?还是觉得胜券在握?他了然?还是会不屑一顾?
言昳感觉到山光远声音里有些发哽,轻声道:“……下次不要学我说话了。”
言昳半晌才反应过来:“什么?”
山光远:“我说的话是我说的。你不用回应我。”
他不信她说也爱他?
言昳咬牙:“那你也不应该随随便便说这种话。”
山光远半晌道:“……我问心无愧,为什么不能说。”
她手撑着,低头咬牙道:“我也问心无愧!”
山光远笑了。笑的简直是有点自我开解的绝望意味:“不要学了个词就说。”
言昳皱起眉头来,山光远凭什么觉得他爱的就比她多,她忍不住反驳道:“你才是应该收回这句话的人。说什么爱我,又有谁会真的爱我?”
山光远一怔,看着她。
言昳冷冷笑起来:“这辈子,好像看起来爱我的人多了不少,可有谁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我都觉得自己很可怜,现在日子好了,我看起来有宽和体面的余地,有张狂放肆的力气,别人才会爱我。但在我上辈子那么惹人厌、那么狼狈的时候,又有谁爱我呢?”
她嘴唇微微哆嗦起来,第一次说出了心中真正所想,哽咽道:“每一个说喜欢、爱着现在这个言昳的人,我都觉得有隔阂。我知道我不是个好东西,我知道如果我失去了一切,就是个充满仇恨的疯子、是个不讨喜的混蛋。除了我娘是真正的爱我,世界上不会有一个人,是真正的爱我……”
她死死盯着山光远,只感觉一点温热的水顺着鼻侧淌下来,凝在鼻尖,她顿顿道:“所以别说爱我。”
山光远怔怔地看着她。
她以为他退缩了,他畏惧了,但他只是吃力的笑了一下,轻声道:“前世你说过类似的话,我说我会爱真实的你,可你不信、可你甚至都忘了……”
言昳呆在那儿,半晌道:“什么?”
山光远忽然低下头,拿起她的右手,咬在了她手掌的侧面。
他很用力,简直是要把她咬出血的地步,不像他平日里不愿伤她分毫的温柔。言昳吃痛,他抖着牙关,终于松开了口,手指抚过那个凹深的牙印。
言昳忽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牙印。
山光远腰间环绕着被褥,他盘腿坐在床上,两只手捏着她的手,弓腰将这牙印贴到自己额头上,眼里水花翻涌:“没事,我知道你忘了,我希望你忘了……但我见过真实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