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酒有没有想过,不想回江都,自己又能去哪儿呢?你孤零零一个人,能走到哪儿去?一个极有美貌的女人,没有家人和丈夫的扶持,在这世道只有被掠夺的命运,小酒最后去的地方,和吴江又有什么区别?倒不如,我直接把小酒送到吴江,教小酒几样活命的手段,让你安安稳稳在吴江过日子。还省得小酒被人骗、被人害,最后心如死灰,潦草过活。”
甜酿死死抓住身下的软褥。
温柔的声音循循善诱:“你可别忘了,你原本就该生活在吴江,是你和王妙娘使了手段,骗了施家,才有了今日的施家二小姐,如今你既然愿意放弃施家,就应当再回原处去,不是么?”
她被他狠狠的一掐,心头疼痛如裂,热泪从酸涩眼眶中滚滚而出:“我不要,我不要回吴江。”
“不回吴江,那你要去哪儿?”他见她掉泪,冷声厉问,“去哪儿?”
她怔怔看着他,连连摇头,再三咬牙,仍是止不住胸膛的酸涩,索性放声大哭,涕泪滂沱。她有许多年没有这样哭过,哭的肝肠寸断,不能自抑。
施少连在一旁冷冷看着。
他其实凉薄又心狠,一旦下手,就要她败得溃不成军,丢盔弃甲,连逃的机会都没有,也要她死心塌地,将心挖出来献给他。
她哭得累了,声音渐渐低哑哽咽,泪水朦胧见他一双尖锐明亮的眼,此刻的她身无寸缕,全都袒露在他的獠牙之下,颤巍巍的伸手,抓住他的袖子:“我跟你...回江都。”
他听见她这句话,心终于落下来,畅意又喜悦,他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为了这句话。
他将甜酿拢入怀中,轻轻抚慰:“你可以依仗我,永远都可以...小酒,在这个世上,只有我才是你最亲近的人...”
她泪眼朦胧的点点头,埋头在他怀中啜泣。
客舟在吴江转了方向,北上往江都去。
回程走的很快,天气一路晴好,不曾遇见什么风浪,甜酿也异常乖顺,将一众事情俱抛之脑后,两人朝夕相处,同吃同睡,舟上日子过的如夫妻一般,恩爱融洽,异常和美。
顺儿这两日都在码头等船,施少连临走之前吩咐他,约摸几日得归,让他备车在码头候着,果然这日将主人盼回来。
顺儿先上前做了个揖,喊了声大哥儿,又见施少连牵着甜酿的手上岸,神色微微有些尴尬,欲言又止,挠了挠后脑勺。
施少连冷声道:“还是叫二小姐。”
顺儿连连揖手:“二小姐...”
车夫将马车驾过来,施少连先扶着甜酿上车,在车下和顺儿待了片刻,甜酿掀帘,隐约听得顺儿说:”老夫人...周荣....打发....亲事...\"
她垂下眼睫,将车帘落下来。
今日是五月初六,还有两日就是苗儿的喜日子。
施少连上了马车,等马车缓缓驶动,看她脸色平静,却扭头盯着车帘上的穗子,缓缓道:“家里已经知道你非施家亲生,张家和赵家也都知道,这事情已不用再瞒。”
他淡然道:“你留给祖母的那封信,宝月已经收起来,喜哥儿没有送出去。”
“消息是我传出去的,退亲之前,你有一个表舅名叫周荣的找上门来,他得知王妙娘的亲身女儿已死,而你是收养在王妙娘身边的孤女,阴差阳错一道进了施府,周荣拿此事要挟你,私下威胁你索要巨资,你不堪其扰,主动向祖母提出退亲,又无颜面对家里,黯然离家,我得知真相,一路出去将你追回。我已和周荣串好词,他将此事在施家人面前吐露出来,拿了祖母一笔好处,已然被赶出去。”
“张圆当日没有见到你,反而等到了赵窈儿,此前我已告诉赵窈儿,言之施家退婚是因为二小姐的真实身世,二小姐现今已离家,无法和他相见,请她将话送到张圆面前,他为了保全你的名声没有将相约私奔之事往外说,如今两人已安然回家。”
“今日是五月初六,后日就是苗儿的婚事,我不在家中,家里各人都忙着应酬周旋亲友,祖母先不会见你,我和你归家后,你先住到见曦园去。”他握住她的手:“等苗儿婚事后,我和你在祖母跟前一道说。”
她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