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靠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咬耳朵,在外人看来,便是十分恩爱的表现。
老王妃和甄家人在上头瞧着,十分满意。
“你们就别顾着咬耳朵了,赶紧敬茶吧。”张嬷嬷笑着提醒。
媛媛这才意识到自己当着长辈们的面和薛珉之偷偷说小话,略微失礼,忍不住红了脸。
她不敢再说话,低着头接过茶水,和薛珉之一起恭敬地敬茶。
敬茶后几人又坐在一起吃早饭,吃完饭,薛珉之拉着媛媛出门。
“我们要上哪儿去?”媛媛好奇地问。
“找叶神医。”薛珉之说。
媛媛想起昨夜薛珉之发病的事,小脸立即严肃,“对,找叶神医治病。”
薛珉之望着她认真的模样,心头软成一片。
两人很快来到一处古董店,刚走进去,小二便眼睛一亮,冲上来道:“见过王爷王妃!”
然后伸出手,明目张胆地要喜钱。
媛媛掏出锦囊,从里面掏出一锭小银子递给他。
“王爷!王妃!我们也要!”
呼啦啦的,古董店里冒出一大堆人,有小二有掌柜,还有些面熟的侍卫,一个个眼巴巴地围着他们。
媛媛赶紧发银子,不一会儿便发了半包出去。
媛媛很忧虑:“王爷,恐怕不够啊。”
“没关系,待会儿回去再拿。”薛珉之摸摸她的脑袋,抬头问掌柜,“叶神医在吗?”
“在的。”掌柜拿着银子喜笑颜开,恭敬地让开一条道,示意薛珉之进去。
薛珉之便拉着媛媛的手走进内屋。
内院叶神医正在晒药草,架子上放着好几层簸盖儿,里面堆满各种草药,淡淡的药香弥漫整个院子。
闻到药香味儿,媛媛的精神也放松下来。
“叶先生。”薛珉之等了一会儿,上前拱手道。
叶神医听到声音,从架子间抬起头,看到薛珉之和媛媛二人,连忙走出来朝二人道谢:“王爷,王妃,祝你们早生贵子,永结同心。”
听到吉利话,媛媛赶紧从手里的锦囊里掏出银子递给叶神医。
叶神医微微一怔,不由抬头看向面前美丽纯质的少女,伸手接过银子,笑着道:“多谢媛王妃。”
收好银子,叶神医问薛珉之:“王爷登门拜访,是不是……”
薛珉之点头,“昨夜发病了,幸得媛媛帮我拿到药服下。”
叶神医道:“快让我瞧瞧。”
薛珉之跟着他走进屋内,示意媛媛跟上。
三人绕过架子走进内室,叶神医示意薛珉之坐在凳子上,伸手试探薛珉之的脉搏,又拿银针插在薛珉之百会穴,再探薛珉之的脉搏。
媛媛紧张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叶神医才捏着胡须轻轻嗯了一声,神情变得严肃。
媛媛听到他出声,忍不住问道:“叶神医,情况如何?”
叶神医收起手,又小心把薛珉之头上的银针拔掉,才拱手对薛珉之和媛媛道:“王爷,您的病情似乎加重了,若只吃一颗,有可能控制不住,以后每日改为两颗吧。”
媛媛听说病情加重,心头发紧,“叶神医,难道不能解了这毒吗?”
若是王爷日日都要靠服药才能正常过日子,那得多难受啊……
他是她的夫君,一定要长命百岁。
旁边一只手探过来抓住她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我没事。”
媛媛咬唇道:“这叫没事吗?”
新婚之夜若是换了个人,怕是被打成重伤。她不喜欢这样,更不愿意看到王爷那么痛苦。
叶神医叹了口气,“若是能找到当日和王爷共同服药之人,就能祛除药性。”
媛媛目光坚定,“那就找!就算天涯海角也要把那人找出来!”
旁边的薛珉之又拍拍她的手,“不用去天涯海角找。”
媛媛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叶神医也很诧异。
薛珉之笑了笑,“那个人我已经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媛媛吃了一惊,随即开心地凑到薛珉之身边,“真的吗?那人在哪儿?赶紧让他过来帮你呀!我们会给补偿的!”
叶神医也很激动,“王爷此言可当真?”
虽然薛珉之从来说一不二,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但叶神医依旧有些不相信。
期待太久,失望太久,乍然听到说找到了那人,第一反应是怀疑真假。
“是真的。”薛珉之点头,拉起媛媛的手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媛媛愣住。
叶神医也愣住。
过了半天,媛媛睁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吃惊道:“……我?”
薛珉之轻轻地嗯了一声。
媛媛不可置信,又问了一遍,“王爷,当初和你一起中毒的那个人,是我吗?”
薛珉之笑着点点头。
媛媛迟疑道:“会不会弄错了?”
她可从未和王爷见过面呀!更没有中毒!
而且王爷之前都没提这事儿,发病被打了一拳后,忽然就说她是要找的那个人。
嗯……会不会是昨晚手劲儿太大,把他打傻了吧?
媛媛忍不住担忧。
薛珉之见她变来变去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柔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道:“昨日昏迷时,忽然记起了以前的事情。媛媛,你曾说过你七岁那年发过烧,醒来后就变得力大无比,饭量其大,还记得吗?”
媛媛略略不安地点头,“是这样没错。”
“你也曾说过没有七岁以前的记忆。”
媛媛张了张口,辩解道:“小孩子记不得事儿很正常。”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叶神医开口,“媛王妃,您可错了,小孩子能记事的,除非太小了。有些人还记得三岁以前的事呢,您若七岁,是肯定能记事的。”
媛媛皱眉,“可我发了烧,爹娘说我发烧才记不得事。”
薛珉之道:“那为何七岁那年会突然发烧,发烧过后为何又变得力大无穷,想过没有?”
媛媛沉默。
她当然想过,因为纵观整个扬州城,发烧的孩子何其多,可从未有人像她这般变得力大无穷的。
“你似乎很抗拒这件事?”薛珉之敏感地觉察到问题。
媛媛一怔,随即有些茫然,手指不自觉地握紧,“没、没有……”
如果真的是她,能救王爷就是大好事呀!
可为何心里这般紧张焦灼?
“我只是……只是担心万一弄错……”媛媛声音小小的。
“我懂。”薛珉之柔声道,“换成我,也不想回忆起当年的事情。”
媛媛抬头,眨了眨明亮的眼眸。
“除了发烧,我们自己也想忘记当年的事。”薛珉之抓住她的手安慰,“不过,都过去了。你想不起来也好,我希望你不要想起。”
因为那太痛苦、太可怕。
媛媛那时候还很小,看到的,经历的一切,太过残忍。
遗忘是好事,至少让她能心思纯净、无忧无虑长大。
媛媛浑身颤抖,“王爷……你确定是我吗?”
薛珉之点点头,“确定,你的样子我都记得,你还说长大以后要嫁给我。”
媛媛心里的烦乱不翼而飞,吃惊抬头,“我说过那样的话?”
“当然,我没骗你。”薛珉之一本正经道。
“可那时候我才七岁啊!”媛媛不可思议。
“或许童言无忌?”薛珉之说。
媛媛的脸红了,此刻她的心情也平复下来,莫名的焦虑随风而逝,瞪了薛珉之一眼道:“王爷定然是胡说的!”
薛珉之继续一本正经地道:“没胡说,我都记得呢。后来我们分开后,都发烧失去记忆,可我还记得你的脸,或许也记着你说的话,等你嫁给我吧。”
媛媛脑中灵光闪烁,忽然轻轻啊了一声,道:“王爷,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过……”
“似曾相识。”薛珉之接过话头,“这就是原因。”
媛媛恍然大悟。
“张茹也是。”薛珉之道,“因为她长得像你,我才会对她另眼相待,但本王发誓对她绝对没有男女之情。”
媛媛盯着他瞧。
薛珉之继续道:“若非要说做替身的话,应该是她做了你的替身,而不是你做她的替身。”
媛媛心花怒放,拼命压抑着上翘的嘴角道:“王爷,你就说好听话哄我吧!”
她其实已经不介意替身不替身这件事了,可听到自己不是替身,张茹才是自己的替身,媛媛莫名地开心。
嗯,她就要开心,因为她是个想扇甄宁宁耳光的坏女人!
她也讨厌张茹!
知道她干的那些事后,还想打她!
可当日她得表现温柔贤淑呀,就忍下这口气呆在一边。
没想到王爷不介意她做坏女人,早知如此,就该当初骂那女人一通再说。
薛珉之不觉得自己在哄,他觉得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媛媛,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可愿意帮我?”
媛媛瞪他,“这种事还用问吗?”
但有点担心,“万一我不是那个人呢?”
叶神医笑吟吟道:“王妃不用紧张,你放一点血,老夫自然会能判断真假。据缘心墨家的人说过,你们二人,一人服用日丸,一人服用夜丸,药性相克,只要能取双方鲜血做引,就能制出解药。”
媛媛豪迈地一撸袖子,露出细白的胳膊,“来吧!”
薛珉之瞧着她,神色渐渐复杂。
昨夜记忆复苏后,他想起了一切,知道媛媛是无意间闯入救了他,才会被黑衣人抓回去服药。
她本该安安稳稳、健健康康长大,却和他一起呆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吃够苦头,还落下毛病。
这辈子,他都欠她。
他希望她永远也不要想起以前的事,对她来说太过残忍。
叶神医道:“王妃忍着点儿。”
然后用银针在媛媛指尖戳了一个洞,挤出一滴鲜血。
鲜红的血滴入瓷碗中,薛珉之眼睛被红色被刺痛。
当初他被媛媛救,现在居然也要靠媛媛救,还要她的血。
叶神医曾和他说过,做药引子只需要一滴血,所以今天一早,他毫不犹豫地带媛媛来这儿解决自己的病。
昨夜伤害媛媛的情况,他隐隐记得,也十分后悔,下定决心要了结病情,再也不伤害她。
可现在看到媛媛放血,才骤然反应过来,他似乎又伤害了媛媛。
哪怕是一滴血,他也心痛,后悔。
“够了。”薛珉之伸手捉住媛媛的手,帮她捂住伤口。
叶神医盯着碗道:“的确够了。”
“哎?就一滴吗?”媛媛很吃惊,她以为要像杀鸡一样放很多血呢!
“做引子而已,一滴就够。”叶神医端着瓷碗,就像端着一个绝世宝贝,小心翼翼地端到里边桌台上,“我要制药了,你们随意。”
薛珉之站起身,拉着媛媛走出房间,走到院子里,捧着她的手道:“疼吗?”
媛媛摇摇头,“不疼,就一滴血。”
抬眸对上男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自责和后悔。
媛媛被他看得很不自在,连忙道:“真不疼,没骗你!”
“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负你。”薛珉之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感受,下意识地发了誓。
媛媛很震惊,王爷居然会甜言蜜语了?
今日怎么回事,居然如此懂得哄人!
耳根渐渐变红,媛媛咳嗽道:“王爷,我们回去吧,别打扰叶神医。”
薛珉之笑了笑,沉声道:“好。”
说罢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出门。
走在大街上好多人瞧着,媛媛被众人瞧得很不好意思,想要挣脱薛珉之的手,男人却握得更紧。
“媛媛,我们是夫妻。”他提醒。
媛媛脸庞发烧,微微垂下头,没有再挣扎。
对,他们是夫妻呢。
“恭喜王爷王妃!”认得他们的人,胆子大的眼睛一亮,上来围住他们讨喜钱。
媛媛红着脸掏出锦囊,分给他们。
她这一分,立即吸引大批人蜂拥而来,将二人围得水泄不通。
很快媛媛手里的银钱赏光了。
“快来讨喜钱啊!”有人扯着嗓子喊道。
媛媛吓了一跳,她都没钱了啊!
大街上的人听到动静,听说有喜钱拿,立即烟尘滚滚地跑过来。
“在哪儿?”
“喜钱,喜钱!我要喜钱!祝王爷王妃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祝二位日日顺遂,早生贵子!”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从未经历过此阵仗的媛媛晕了,害怕焦急地扯着薛珉之的衣袖道:“怎么办?怎么办?”
“抓紧了。”薛珉之微微一笑,忽然抱起她纵身一跃,在媛媛的惊呼中跳出包围圈,落在人圈外,拉起她的手飞快地往前跑。
“逃吧。”薛珉之凑在她耳边说。
媛媛惊讶过后,感觉到身后许多人在追,忽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拉着他的手道:“好,我们一起逃,逃到天涯海角!”
回到王府,薛珉之和媛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又被叶子尧带着护卫团团围住,死皮赖脸地要喜钱。
媛媛真没钱了。
叶子尧坏笑着下令,“跟我搜!搜到什么是什么!到时候拿钱赎!”
洞房他们不敢闹,还不能讨个喜钱吗?
嘿嘿,此时不借机暂王爷便宜,以后可没机会了。
护卫们得到命令,兴奋得嗷嗷叫,一拥而上按住薛珉之。
薛珉之气急败坏,“大胆!”
叶子尧搓着手道:“拿不出喜钱还想走,没门!来啊,把他扒光!”
护卫们平时在薛珉之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可今时不同往日,就算今日冒犯了他也不会被如何。
如狼似虎的护卫上前扒薛珉之的衣服,缴了他的佩剑,连鞋子也脱了。
媛媛吓得肝胆俱颤,死道友不死贫道,趁着护卫聚众欺负薛珉之时,毫不留情地悄悄离开,扔下自己的丈夫跑了。
薛珉之被扒得只剩一层中衣,光着脚狼狈地回清宁院,将柜子里的元宝拿出来赎回衣物和佩剑,闹剧才收场。
等一切散去,媛媛才赶回清宁院,假惺惺地问薛珉之道:“你没事吧?”
薛珉之斜眼瞧她,“跑得到快。”
媛媛咳嗽一声,“王爷打战的时候,不也要保存军队力量么,我这也是保存力量。”
薛珉之牙痒痒,伸手捏她白嫩小脸,“好啊媛媛,居然学会颠倒是非了。”
媛媛哼道:“王爷不是说过,不要随意善良么?王爷还说过,不介意我善不善良,只怕我吃不吃亏。今次我没吃亏,王爷为何不高兴?你不高兴就是说话不算话。”
薛珉之被噎得找不到话反驳,他这小妻子,竟然拿他的话来顶他。
偏偏无言以对。
薛珉之捂着额头大笑。
媛媛想起今日的情形,也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笑着笑着对视片刻,气氛渐渐暧昧。
薛珉之的脸越凑越近,眼看着就要亲上了,媛媛霍然起身,“我们去找娘对质吧!”
说罢捂着脸冲出房间。
薛珉之无奈地坐在床边,都成亲了,怎的连香一个都不成?
他忽然开始为自己的性.福担忧。
媛媛太过害羞,脱衣服不行,亲亲不行,更不要说进一步了。
他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
认命地站起身,薛珉之跟着媛媛走出清宁院找简氏核对当年信息,竟然都能合上,媛媛无话可说。
确认后,又很开心。
因为王爷有救了,她能帮到王爷好高兴呢。
三天后叶神医送来药丸,让薛珉之坚持服用一个月看情况。媛媛十分紧张。
薛珉之推掉公务在家休养,皇帝以为他刚娶妻正热乎着,很爽快地批了假。
一个月后,薛珉之明显感觉到血脉通畅,头脑清醒起来,也没了痛苦。
叶神医让他停药,薛珉之便大胆地停掉药观察,又过了一个月,再无复发。
薛珉之恢复公务,恰好府邸修好,便上任监察院使,此后再也没有犯过病。当了监察院使的薛珉之,百官畏惧,权利达到顶峰。
但他对别人的邀请视而不见,天天下值就往家里跑,陪老婆。
婚后八个月,媛媛怀孕了,王府张灯结彩,恨不得昭告天下。
众人瞩目下,媛媛生下一位郡主。
王妃抱着孙女喜气洋洋道:“孙女的嫁衣,我都准备好了!”
媛媛拉着薛珉之的手,望着王妃怀里的女儿,幸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