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归云候在慈宁宫外,一眼看见唐卿卿低眉顺眼的走出来,顿时皱了眉:“难为你了?”
“没有。”唐卿卿连忙道:“姑祖母得知我遇险,抚慰我一番罢了,好端端的难为我作甚?我不过是想到别的事走神了,殿下别乱猜。”
陆归云见她神色不似作伪这才罢了,还不等再开口,已是又有宫人上前恭声道:“太后娘娘召郡王入内详述唐姑娘遇险的始末。”
陆归云有些冷淡的看了一眼那名宫人,唐卿卿忙不迭的瞪他一眼,陆归云这才软了神色:“不准自己乱跑,老实等我一起出宫,我送你回府,记得了?”
见小姑娘乖乖的点了头,陆归云这才转身大步而去。
跟着唐卿卿的小宫人见她站在慈宁宫外有些犹豫的张望,不由问道:“唐姑娘要在这里等吗?还是去偏殿坐坐?”
“我想想……”唐卿卿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曾经她还是准太子妃的时候,入宫要么是在慈宁宫,要么是在皇后的凤藻宫,再或者听陆明玉说也常去寻她,可现如今皇后那边唐卿卿是死也不敢再去的,陆明玉又还在上林苑,虽是口头答应了陆归云要等他一同出宫,但竟一时无处可去。
站了片刻,腰背就酸疼了起来。
她跌落马背虽然身下是草地,后背也青了一大片,虽说没有伤筋动骨,但要久站还真有些吃不消。
犹豫了片刻,唐卿卿抬脚往御花园走去——御花园里好歹还有歇脚的地方,若是在慈宁宫的偏殿的话,万一皇后遣人来了或是亲自过来给太后请安,自己可怎么藏呢?
——她可再也不想被皇后厉声质问那一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御花园中的景色与前阵子寿宴时并无什么大区别,菊花是花期可延续一整个秋天的花卉,此时放眼望去依旧是一片绚烂,唐卿卿腰背酸疼,纵然眼前的景色好,也依然不肯远逛,只熟门熟路的去了那一日她和陆明玉说悄悄话的那一处小小的花坳,等在石凳上坐了,这才松了口气,不动声色的用小拳头捶着自己的后腰。
跟着的小宫人恭谨的垂着眼皮,只当什么都没瞧见。
腰刚好受了几分,远处却传来隐约的嘈杂。
唐卿卿疑惑的张望了一下,然而在这花坳之中,却是什么都看不到,身后侍立的小宫人始终垂着头,甚至没有面露惊讶。
——在这宫中,好奇心是最要不得的东西。
唐卿卿虽然不记得往事,却也明白这最基本的道理,索性坐着不出声,然而就在此时,却有人猫着腰一头扑了进来。
唐卿卿吓了一跳,那人却根本没理会在此的两人,蹲着身子往花圃里一钻,茂密的菊花丛并不能让她完全钻进去,她便两手扯过两旁的花杆,硬生生压弯了枝条,半遮半掩的蹲在那里。
直到此时,她才仿佛刚看到坐在石凳上的唐卿卿和那名小宫人,视线与正惊讶望着她的唐卿卿交汇了片刻,竟是冲着唐卿卿露出了颇为狡黠的一笑,又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上。
……这是……
这人整个人蹲在花丛里,倒是看不出身量多高,身穿一袭翠兰色的衣裙,衣料绣金,看起来颇为华贵,但却是散着一头长发,人看上去很是瘦弱,但五官依然留有曾经的明丽大方。
——宁王陆子墨的生母,贵妃袁慧!
唐卿卿惊奇的看着她,见她冲自己拼命使眼色,到底也不好拂了她的意,只微微的颔首,袁慧便安了心,蹲在花圃里面,将两侧的菊花都拽到跟前,一动不动的安静了下来。
花坳外面嘈杂的人声由远而近,已经能听到有宫女和太监一声声‘娘娘’‘贵妃娘娘’的急切呼唤。
袁慧一声不吭,反而将花丛拨得更低了几分。
片刻之后,人声终于又向着远处而去,渐渐不可闻。
唐卿卿起身蹲下,轻轻的拽住花杆,试探着从袁慧手中一点点的拽出来,同时柔声道:“娘娘,人走了,您可以出来了。”
袁慧皱着眉不肯动,又静了片刻,见真的安静了,这才放了手,借着唐卿卿的搀扶之力,从花圃中钻了出来。
等到袁慧站起了身子,唐卿卿才发现她脚上竟然只穿了一只绣鞋,另一只却是光着脚,连罗袜都没穿,也不知是出来时就只有一只,还是路上跑丢了而不自知,沾了泥土的赤足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冷冷的泛着白光,脚背上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唐卿卿想了一下,先扶着袁慧坐到了石凳上,自己摸出帕子,又问身后的小宫人也要来了她的帕子,两张叠在一起,小心细致的给袁慧先垫在足底,再在脚背上系了个结。
虽是不算牢固,但只要行走时小心的话,总也能撑一段时间不会掉落。
这期间袁慧始终默不作声,然而望着唐卿卿的眼中神色却渐渐柔和了几分。
唐卿卿尽力给袁慧包住了赤足,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将她衫子系错了的袢带解开重新系了,又帮袁慧将散落在肩上的一头长发绾了个简单的螺髻,从自己头上拔了一根双股的蝴蝶钗固定住,这才柔声道:“娘娘,臣女送您回宫好吗?”
谁知袁慧却一把拽住了唐卿卿的手:“你是谁家的小姑娘?”
“臣女是……”
但袁慧一语问出后却根本不等唐卿卿答话,牢牢握着唐卿卿的手,目光之中露出期冀:“小姑娘,你可见到本宫的子明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