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卿卿已经有好些时日头疾不曾发作过,算起来,已经足有三个多月了。
从正月她落水醒来之后,还从来没有过这么长的平静时间,几乎让她以为自己已经痊愈。
而这样的希望,却随着今日的复发被打得粉碎。
头部的剧痛和内心的失望,让唐卿卿在陆归云回来之前就已经哭过一场,到这会眼圈还红着,虽然有一肚子的委屈,却也只弱弱的喊了声阿云就闭了嘴。
……她头疼,疼得脑子里乱纷纷的,实在没精神说话了。
陆归云来到近前,仔细看了看香柏按揉的穴位和手法,便二话不说接替了她的位置:“我来。”
香柏悬着心在一旁看了片刻,见确实穴位正确,这才松了口气。
“今日早起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了?”陆归云皱眉问道。
唐卿卿没精神开口,香柏忙道:“郡王妃午歇醒来之后就一直没精神,起身之后候了会子,见殿下尚未回转,就又歇下了,结果不知怎的就魇着了。”
陆归云愣了愣:“宝儿,做噩梦了?”
唐卿卿小声嗯了一声。
……她在梦里,又一次回到了那一池冰冷的水面之下,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夹杂着森寒刺骨的冰水无处不在,而她拼命挣扎也依然无济于事……
这样的梦境,从正月之后就时常涌现,而这一次却让唐卿卿更加毛骨悚然。
水面上清晰的倒悬着一个漆黑的人影,一双臂膀如同铁铸的一般,死死的将她按在水中!
被困在梦境中的唐卿卿徒劳的挣扎,手指甚至已经抓住了那人身上绣金的袍服,却无论如何用力都撼动不了分毫,直到她的气力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的消失。
清晰的窒息感和死亡的阴影如同黑白无常手中的锁链,紧紧的勒住唐卿卿的咽喉和心脏,若不是她的挣扎和呜咽唤来了丫鬟,她觉得自己可能会无声无息的死在这一场梦中。
直到现在,唐卿卿的咽喉仍是哽的,额头旧伤的位置更是疼得让人发狂,开口时,音色都在发颤:“阿云……我不想再做梦了……”
“宝儿别怕。”怀中小姑娘连唇色都是白的,陆归云抿唇道:“我会想办法治好你,不要怕。”
正说着,香桃已是端着药碗快步走来:“姑……郡王妃,药好了。”
药碗刚刚送到唐卿卿唇边就冷不防被陆归云伸手接了过去,“大夫还没赶到,这是什么药?”
香桃愣了一下,一旁的香柏连忙接口道:“我们姑娘为落了头疾,所以镇痛的药丸子是常备着的,就连大夫来了也仍是吃这个。”
……要不是昨日才刚刚大婚,陪嫁过来的箱笼还没来及归置妥当的话,也根本不会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把药翻出来。
唐府给专门备的药物?
药丸子研化在温水里,色泽并没有熬制的汤药那般黝黑,而是呈半透明的淡褐色,扑面而来的浓重味道中除了药材清苦的气息之外,还有着些许甜腻的味道,混沌的掺杂成一片。
香桃此时也回过神来,口快的接道:“幸好宁王殿下送了丹药又送药方,这才能常备着,不然光靠大夫顶什么用?连太医都……”
“你说什么?”
香桃一句没说完就被陆归云突兀的打断,晶蓝的凤眸猛然望住吓了一跳的香桃:“这是陆子墨送来的东西?”
“是……是的。”香桃只觉得那双冰蓝色的眼瞳一瞬间就冷成了刀锋,磕磕巴巴的说道:“姑娘落了头疾之后,三殿下就……就耗费人力从古书中寻了方子,虽、虽然不能根治,但确实能镇痛舒缓。”
唐卿卿不明白陆归云问这些是什么意思,她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从伤疤的位置直插脑海,然后毫不留情的将她思维搅得一团乱,随着头痛一阵阵涌上心头的还有难忍的眩晕和恶心,她伸出手去够陆归云手中的药碗。
……这是唯一能让她好过些的东西……
然而指尖刚刚触到瓷碗光滑的外壁就猛然失去了目标。
陆归云一言不发的将药碗挪到了唐卿卿能够到的距离之外,随后,在唐卿卿颤声的央求和二婢惊愕的呼声中,翻手就将温热的药汁泼在了地上。
“郡王!”
“殿下!”
香桃香柏两人加上房中忙碌的小丫鬟们全愣了,就连唐卿卿都怔住:“阿云?”
“我已经叫清池去请太医了,宝儿,等太医来。”
陆归云温和的音色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但唐卿卿却不打算听。
“整个太医署里就没有我没瞧过的大夫了,要是有办法的话又哪会拖到今日?阿云你……”唐卿卿忍着头疼和心底的不悦,“香柏,药还有么?”
香柏回过神来忙不迭的点头:“还有。”
“直接拿来,快。”唐卿卿忍着头疼吩咐道。
……她头疼的时候连思维都不是很连贯,最佳方式就是服药之后静卧休养,越是思考事情就越是疼痛加剧,以往的时候香柏香桃两个丫鬟都给她服侍得妥当,也不用她自己安排,此时陆归云的举动让她不得不说了这么多话,脑中痛楚愈发清晰,也顾不得再跟陆归云多说,只连声催促拿药。
香柏此时也醒了神,适才开了箱笼寻那只小药匣,如今还没收起来,就摆在妆台上,连忙急急的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