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墨冷笑一声,一抬脚便将它踢开到了一边。
“你……你要做什么?放开我!”唐卿卿又惊又怒,死命挣扎的同时口不择言:“陆子明!你敢动我,阿云不会放过你!”
——陆子明?
严嬷嬷有些浑浊的双眼死死盯住唐卿卿:“原来……”
她闭了口,探手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竹筒,还不到指长的一截,短而粗,竹筒两头都用厚蜡封得死死的,严嬷嬷一边小心的抠开蜡封,一边冷声道:“有劳殿下,让她老实些。”
陆子墨笑了一声,闪电般的又扣了唐卿卿的另一只手腕,轻松一拧,就将她双臂牢牢反剪在身后。
“卿卿莫怕。”陆子墨音色低醇,唐卿卿听得头皮发麻,陆子墨却恍若不觉,故意又贴近了几分,在她耳边道:“不过是……一梦罢了。”
一梦?
唐卿卿不知陆子墨口中所指的究竟是什么,眼看严嬷嬷已经剥开了竹筒,从里面倒出了一颗金箔紧紧包裹的药丸,心中不妙的感觉不由更重,然而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根本无法撼动陆子墨反剪着她双腕的手!
金箔在严嬷嬷干瘦的指尖一层层剥开,露出了里面黑沉沉的一颗丹药,唐卿卿挣脱不开陆子墨的钳制,只能拼命咬着牙拒不张口。
严嬷嬷冷笑一声,几步近前抬手掐住唐卿卿两腮,一点点的逼开了她紧闭的牙关,指尖一送,便将那乌黑的丹药塞了进去。
未免她将丹药吐出,严嬷嬷用力捂着唐卿卿的口鼻,丹药入口即化,腥苦的味道溢满了口腔,被迫的窒息无处可逃,吞咽入腹后仅仅只过了几息,唐卿卿的挣扎就弱了下去。
直到她彻底停止了挣扎,双目合拢,全身都瘫软了下去,陆子墨这才松了手,看着唐卿卿软绵绵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喜鹊适才被陆子墨一脚踢飞,如今也有几分蹒跚,挣扎着爬回唐卿卿身边,冲着两人愤怒的大声咆哮。
严嬷嬷被猫吵得眉头紧皱,询问的看了眼陆子墨:“这畜生?”
“料理了便是。”陆子墨并不在意一只猫儿,刚要迈步却似乎又想到什么,踌躇了一瞬:“罢了,先留着,总是她一个玩物。”
严嬷嬷皱了皱眉,却也并未再说什么,只在门口招手叫过院中守着的几个婆子,盯着她们七手八脚将昏迷不醒的唐卿卿抬到里间床榻上。
“嬷嬷,这‘浮生’当真可靠么?”
“殿下安心。”严嬷嬷干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是先师毕生所学才制成的奇药,普天之下也仅此一丸。”她顿了顿,“殿下用在这么个小妮子身上,还是有些糟践了。”
“也罢了,毕竟还要留着她钳制老五,总要先封了她的口才能安心几分。”陆子墨温和一笑:“我知嬷嬷一心为我,只是……此事到底还是不能轻忽。”
严嬷嬷微微颔首,眼中却浮起一丝怅然:“可惜小姐去的早,若是能见到如今的殿下,想来小姐心中定是欢喜的……”
“嬷嬷放心。”面对严嬷嬷,陆子墨异常温和,只淡声道:“将来等我夺了那个位置,便是给母亲报仇的那天。”
“殿下有这份心,也不枉小姐真心相待了一场。”严玉竹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
“若非是母亲和嬷嬷一力照拂,我怕不是早就夭折在襁褓,又哪里还能有今日。”陆子墨安抚道:“如今百步之行已经九九,嬷嬷也要保重自己身子。”
陆子墨话音一转:“她能忆起往事,老五那边,想是当真寻到了神医相助,嬷嬷,这浮生,当真万无一失么?”
“苏木?”严玉竹轻哼了一声:“当年不过是个不成器的小子,先师手把手教我配药施针的时候,他还在背汤头歌呢,浮生是师父毕生心血,休说是苏木,就连我,也同样是无力仿制,殿下放心便是。”
一句说完,严玉竹才叹道:“可惜师父当年不肯传我灵傀九行针,否则配合浮生,休说是个小妮子,殿下心中所想,早就唾手可得!”
陆子墨眼神暗了暗,摇头道:“既是无缘也就罢了,好事多磨,那这边就交给嬷嬷,边关那边战局有变,我暂时分神不得。”
“殿下放心。”严玉竹端肃了面容颔首道:“有奴在,必定交给殿下一个乖顺听话的干净人儿。”
等到陆子墨转身离去,这间不大的厢房就只剩了严玉竹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她当年叛出师门的时候虽然偷走了‘浮生’,但到底并没有学会灵傀九行针,否则此事倒也好办了……可如今……
正沉思间,那两个婆子已经将唐卿卿扒去了衣裙换上了一套寝衣,拆了她自己匆忙挽起的头发,就仿佛是就寝时的装扮,往被子里一塞,见料理妥当了,这才来回话:“掌事,妥帖了。”
严玉竹回神,大步来到床边,先拽出唐卿卿手腕诊了一时,又细细检查了一遍她的眼底舌根,这才满意的收了手。
“二十四个时辰内她醒不了,你们谨慎着些,每两个时辰检查一遍,若是有任何异状马上报给我。”
两个婆子齐声应了,抱着从唐卿卿身上扒下来的那身衣裳刚迈步要走,冷不防从衣裙褶皱里面掉出来个荷包,严玉竹见了,眉头一皱拣到手里,拉开口子一看,见里面不过是装了七八颗散碎的珍珠宝石之类,细究过去并无任何可疑之处,这才将那荷包重新往婆子怀中的衣裙上一扔:“下去吧。”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等出了房门,才悄悄攥了那只荷包入怀。
——真不愧是金银堆出来的人儿,常人随身荷包里装点铜板,了不起装几颗碎银子,这位郡王妃倒是豪富,直接装了半袋子珠宝,到正好便宜了她们。
随着屋门合拢,喜鹊悄无声息的一跃就跳上了床榻,然而这一次,任是它在唐卿卿脸颊旁边拱来拱去,喵呜不停,唐卿卿都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最终,猫儿只能委委屈屈的盘在枕边不动了。
陆子墨回到外书房,季成怀正看着最新发来的密报,一双眉头皱得死紧,见他进门,季成怀道:“殿下,边关那边……又胜了。”
陆子墨脚步一顿:“又?”
他轻嗤一声:“孤还当老五察觉卿卿失踪会方寸大乱,却竟还有领兵打仗的心思?看来他对卿卿倒也不过如此。”
“殿下!哪里还是说这些的时候!”季成怀跌脚,将手中密函一递:“这才短短半个月,锦州,云州,关岭,泾山,呈郡,沙阳,曾经被夺的城池已经全数收复——殿下!这才半个月!”
季成怀的焦躁几乎溢于言表。
——仅仅半个月就能一举收复了所有失地,这样的功勋和战绩放眼朝野,谁堪匹敌?偏偏……他们却抓了郡王妃。
此事若是传回京城,必定是要受到满朝文武的口诛笔伐!
若仅仅如此的话,季成怀还不觉得有何可惧,可……浔阳郡王用兵如神,如今手握二十万虎牟军,就不说那个唐卿卿是他费尽心力才求娶到手的郡王妃,即便夫妻之间没什么感情,那也是他名义上的郡王妃!但凡陆归云还想保住他的脸面和名声,他都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
连西狄和回鹘联手都落得个惨败收场,若是陆归云真的率兵倒逼的话,他们又该如何?
浔阳郡王在边关的功绩已经足够给他铸就战神之名,又有谁敢夸口说能与之匹敌?
有那么一瞬间,季成怀心中升起了想要将唐卿卿完璧归赵的念头。
季成怀始终不清楚为什么自家主子异常顽固的认定浔阳郡王是非除不可的敌人,这样一员神勇无敌的猛将,若是能投其所好拉拢成为助力的话,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就不说别的,光是这一手统军的本事,若能成为主子的心腹,又何须如今这般万事都要计较筹谋?
强权既王道——这是普天之下不变的真理!
退一万步说,就算拉拢不成功,毕竟对方也是皇室子弟,只怕心中也自有傲气,那也没有上赶着要与之为敌的啊!
与这样一个人刀兵相见的话……实在是……太可怕了些。
没有错过心腹眼中一闪而逝的悔意,陆子墨却只轻笑一声:“边关苦寒,卿卿卧病已久,太子妃心疼自家妹妹,带回求医罢了,说起来,孤和太子妃倒还是一片好意。”
季成怀愣住,皱眉想了一时,摇头道:“殿下,这样的言辞,只怕无法遮掩。”
带回来的是个大活人,又不是个哑巴物件!这求医的说辞也就只能蒙混一时,而且既然是求医的幌子,回京之后如何能禁人探视?就算普通人能禁,左相唐茂行是亲爹,总不可能再囚禁他女儿,那唐卿卿自己又不是没长嘴,一个照面过后不就白费心机了吗!
除非……
心中念头才刚浮起就被季成怀又压了回去。
如今一个活人砸在手里已经很棘手了,还真不能一不做二不休的灭了口!
留着活人,不论是要挟也好,谈判也罢,总还能有转圜的余地,若是弄死了……
季成怀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无论如何,最起码在没有彻底扳倒浔阳郡王之前,这个唐卿卿得是活的才行。
“先生多虑了。”陆子墨只道:“卿卿她,会听话的。”
季成怀半信半疑,陆子墨并不解释,只继续说道:“如此一来,不仅老五要投鼠忌器,就连左相本人,也势必只能对孤感恩戴德。”
“稳住朝纲之后,老五一个勾结西狄的乱臣贼子……”陆子墨打开书案上的一只雕花木匣,从中取出了一卷明黄的圣旨,一手将卷轴徐徐铺开,一手已是提起了狼毫,在那卷盖着玉玺的空白圣旨上一挥而就,随后将笔一掷,这才接上了下半句话——
“——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殿下!”季成怀站的位置,将他挥毫落笔的字迹一字不差的看了个清楚,脸上不禁变色。
“先生怕了?”陆子墨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季成怀,将他心头看得一寒,连忙一撩袍摆跪了下去。
“臣,唯殿下马首是瞻!”
陆子墨这才微微颔首,转瞬又敛去了神情,将墨渍已经干透的圣旨重新卷起向着季成怀手中一抛,“令人去传天子圣旨,浔阳郡王通敌叛国,责令各地藩王——点齐兵马,勤王救驾,诛杀乱党!”
两日的时光如同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唐卿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陌生的床帐。
始终时刻留意她动静的严玉竹推门迈入厢房的时候,入目的就是小姑娘正围着被子呆呆的坐在床上发怔,浅绯色的寝衣有些松垮的套在身上,昏睡两日滴水未进,唇色就如脸色一般毫无血色,微有凌乱的长发缎子似的披在肩上,又散在床上,描绘出了一片墨色的暗影,将人衬得更显苍白。
严玉竹立住脚步,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唐卿卿却恍若不觉,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呆怔了许久,才终于慢慢抬起头。
她迟疑的观察着房中的陈设,墨色的眼瞳中满是狐疑和不解:“你……”
话音刚落,床上一角陡然动了动,一只通身黑色长毛唯有四爪雪白的猫儿钻出被角,冲着唐卿卿喵了一声。
然而唐卿卿却仿佛吓到一般下意识向后缩了缩,抱紧了被子。
严玉竹将她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不放过丝毫细微的神情。
唐卿卿定定的望了猫儿许久,再次看向严玉竹的目光中写满了陌生和疑惑:“你是谁?还有……”
“我……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宝儿睁眼就是人生三大疑惑: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作者菌是亲妈,下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