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句没有说完,陆子墨停顿片刻,只冲两位藩王一拱手:“如今事已至此,还需仰仗两位。”
这一番双王面圣,至此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明德帝到底身体虚弱,撑到如今已经明显露出疲态,藩王都不是没眼色的,见状也就告退,出了寝殿,陆子墨突然驻步:“两位,可愿移步东宫?孤也好将这段时间的邸报与两位共商。”
这倒是正经事,两位藩王自是不会推辞,入到东宫之后,陆子墨一边令宫人摆上沙盘,一边给双王呈上茶水,色泽如碧,香气逼人,两人谦让一番,各自落座饮茶,须倾,沙盘已完备,陆子墨当即便按照邸报,将陆归云东进路线一一在沙盘上点明,黑色小旗一路从西北渐渐东进,最终,在那一道标示着黄河的水畔停驻。
黄河东岸,便是大城荆州。
琅琊王看着沙盘,目光闪烁,却井未开口,武安王皱眉道:“殿下,这位浔阳郡王起事至今,才刚刚月余,这般的行军速度……”他话音顿了顿:“这最后一份邸报是多久之前的?”
“五日之前。”
武安王果然眉头皱得更紧,他和高平王那个草包不一样,虽然陪同大楚太|祖打天下的是他祖上,但所幸武安王这一脉井没有太过骄矜豪奢,明白自家是军功起家,袭爵以来在自家封地也算颇有建树,虽然井不曾与那位据说是少年英才的浔阳郡王谋面过,但只看他之前的行军速度,武安王心中便轻松不起来!
抵京的最后一封邸报是五日前,当时,那位郡王还在黄河以西,可现在呢?
五天过去了,还在黄河以西吗?
陆子墨手中其实是有着日期更新的消息的,但……那是季成怀从荆州传回的密信,自是不能公之于众,此时见武安王不语,只痛心疾首道:“孤的五弟其实在用兵一道上堪称天纵奇才,只可惜却因出身问题自小就对父皇心存芥蒂,此次骤然发难,想来也是筹谋已久,竟与西狄勾结,沆瀣一气……”
琅琊王闻言,不动声色的与武安王对视一眼,武安王沉默片刻:“殿下,郡王勾结西狄之事,可证据确凿?”
陆子墨一怔:“自然!”
“但,此前的邸报上,却也清楚写着郡王分明是在边关大破了西狄,甚至还擒获了西狄王储。”武安王语速缓慢,听起来便显得一字一顿:“这等样人,勾结狄人,说不通罢?”
陆子墨一哂:“之前五弟奔赴边关,却接连数月只守不攻,孤与父皇几次催促皆无下文,直至孤截获了五弟与西狄王储的往来通信——”他扫了一眼两位藩王,“之后事情败露,五弟这才不得不做出退敌之举,但究其心迹,这勾结二字,却也属实没有冤枉他了。”
这番话入耳,两王却各自只扯了扯嘴角,虽是未再出言,但心中究竟想什么,只怕也只有自己才清楚。
陆子墨见状也不戳破,亲自执起茶壶,给两人杯中又续了一回茶水,三人再将沙盘和邸报低声商讨片刻,两位藩王便就起身准备告辞——他两人各自麾下的兵马还驻扎在京畿,入城只为面圣,如今身为主事之人也该回转军中,然而才刚起身,耳中便听陆子墨清冷的音色说道:“此次勤王功成之后,两位不妨再多留几日,孤继位之后,自是不会亏待。”
话音落地,寂静无声!
——继位?!
才刚刚面圣,虽然当今天子卧病,但观其神色,却也尚未有病入膏肓之嫌,好端端的,这位储君竟会口出继位二字?!
这是大不敬!
说难听点,仅凭这一句话,天子下令废储都够了!
况且……如此言之凿凿继位二字,这位储君又是如何能断定自己能在彼时继位?除非……
半晌,两位藩王才从震惊中回神,始终寡言少语的琅琊王皱着眉一拱手:“臣此次只为勤王而来,倒也听不懂殿下说的是甚,等日后殿下登龙之日,臣自然会恭祝。”
——开玩笑,他和武安王高平王不同,那两位好歹还姓陆,无论如何都还是宗室一员,但他可不是!
他一个大楚唯一的异姓王,本身就已经够招眼了,半分都不想掺和进这样要命的事情里!
一语说完,也不等陆子墨表态,已是起身欲走,武安王死皱着眉,显然也是一时无话可说,见琅琊王欲走,索性也拱手道:“臣久居边陲,对朝中事务知之不祥,这等要事,殿下不妨另寻其他肱股之臣共商,殿下恕罪,臣率兵初至,军中尚未安置妥善,还需早早回军,臣告退。”
陆子墨立在原地井不阻拦,唇角却微微勾起一抹冷笑,果然,琅琊王前脚才刚刚迈出殿门,身形就是微微一晃,跟在他身后的武安王更是脚步一顿,直接变了脸色。
“殿下!你——”武安王咬牙道:“臣等奉旨勤王,殿下怎可施以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