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单兵素质不佳这种事,短期内没什么好方法,反正也不需要这一万人真刀真枪的上天门峡前线,仅仅只是守好凤阳城的话,也勉强聊胜于无了。
这一番忙碌下来,就连午饭都只是在马背上啃了两口干粮,等到终于安排妥帖回转宅邸的时候,早已是掌灯时分。
才刚迈入家门,迎面便有个纤细的身影踏着夜色一头扑入了怀中,陆归云吃了一惊,原本下意识想要闪开,但看唐卿卿这不管不顾的劲头,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张开双臂接住了她。
“阿云!”
小姑娘双臂抱劳他的腰身,将头埋在他胸口蹭了蹭:“怎么才回……嗯?”
一句没说完就皱了眉,狐疑的耸着鼻尖在他身上嗅了两下,干脆利落的松手就拉开了距离——
“先去沐浴!”
顶着烈日足足在凤阳城内城外转了一整天的郡王殿下笑出了声,故意两臂一张同时踏前一步,唐卿卿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就往后躲,气道:“别过来!快去沐浴!”
好在陆归云只是捉弄一下,笑够了也就收了手,却转而换上了另一副面孔:“宝儿,有留饭么?我饿了。”
原本还凶巴巴的郡王妃顿时消了气焰,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一把揪住拽进屋往椅子上一按:“快吃,吃完快去沐浴!”
桌上有两三个用干净碗碟紧紧扣着的冷碟,落座之后没要几息,又端上来了提前备下的热菜,又一片声的吩咐人快去烧洗澡水,忙了一整天的郡王殿下是真的饿了,问过唐卿卿已经吃过了,便风卷残云的吃了个干净,刚刚酒足饭饱,就被紧盯迫人郡王妃薅起来往净房里拽。
隐约觉得今日的唐卿卿有些与往日不同的陆归云挑眉望着她,这小姑娘从来都是很容易害羞的性子,会嫌弃他一身的汗味催他沐浴这还正常,可……进了净房之后还上手扒他衣裳……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啊!
搁到从前,也就是红着脸推进来门一关就兔子似得跑掉了,今日这是……突然胆大了?
完全不知发生了啥的郡王殿下还没能想出个所以然,腰上束着的革带就已经被唐卿卿动作麻利的解了带扣,将革带往一旁椅背上一搭,二话不说又来解他的衣襟。
夏季衣衫单薄,小姑娘软嫩嫩的指尖不时隔着衣襟东戳一下西戳一下,倒是让累了一天的陆归云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
“宝儿。”郡王低头捉了那两只不安分的小爪子:“今日这是打算亲手服侍为夫沐浴?”
唐卿卿闻言果然唰一下红了脸,若是往常,这个时候她早该满脑子都想着脱身落跑了,但今日却只怔了一瞬,随后竟然大力的一点头:“好呀!”
这下轮到陆归云愣住,晶蓝的凤眸一瞬不瞬的望着唐卿卿,倒是将她看得脸色更红了几分。
愣怔只有短短一瞬,回过神来的郡王忍着心底的新奇和探究老老实实的松了手,任由自己的小娇妻三下五除二的把他扒了个干净。
到了此刻,纵然唐卿卿心中攒足了一口气,也仍是有些不自在,一张小脸直红到脖子根,就连耳垂都成了两只熟透的果子,目光慌慌张张的飘来飘去,轻轻扫一下,又忙不迭的转开了头:“快、快进浴桶,我……我给你擦背。”
被这突如其来的贵宾待遇搞得心中开始有些发毛的郡王殿下老老实实的进了浴桶,直到温水和桶壁将男子瘦削颀长的身形遮掩了大半,唐卿卿这才终于敢正眼望他。
陆归云手臂搭在木桶的边沿,露在水面之上的只有肩颈,清晰利落的肌肉线条从双肩起伏的勾勒到小臂,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唐卿卿不知怎的心跳有些快,并不敢和他对视,只将一旁备着的巾子一把扯在手里,几步绕到背后的位置:“我给你擦背。”
与其说是擦背,但那软巾子擦在皮肤上,却又轻又软,甚至有些发痒,陆归云忍着笑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难得天上落红雨,向来害羞得像只兔子似得小姑娘肯主动做出亲密的举动,他……总得乖一点,免得一次就将人给吓跑了,下次吃了教训死也不肯再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到底是背对着,唐卿卿并不知道如今这看起来很乖的男人心里想的都是日后如何将她吃干抹净,净房之中烛光并不昏暗,唐卿卿攥着巾子的手,擦着擦着,便停下了动作。
……靠近后腰的这里,有一道狭长的疤痕,那副牛皮内衬的背甲部分,这里也有对应的一条裂隙。
……而右侧肩胛骨的位置,一个指腹大小的圆形疤痕赫然在目,伤疤的面积虽然不大,但唐卿卿却知道,这应是箭矢留下的疤痕,而它的所在,只有薄薄一层肌肤,下面,是坚硬嶙峋的肩胛骨。
这一箭,应当是伤了骨头。
……左臂的上臂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将线条利落的手臂肌肉从肩头到手肘,割出了一条长长的印记,这道伤痕唐卿卿的印象尤为深刻,因为看到肩甲上拆下的那块牛皮的时候,唐卿卿一度以为那块皮子本身就是两半的,做衬的时候许是忘了缝合粘连?直到此时,对应的伤疤清晰入目,将她心底的揣测陡然击了个粉碎,慢慢的,眼前的视线就模糊了起来。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或清晰可辩,或是已经淡去的各种形状各种位置的伤疤,有的甚至交叠的垒在一起,唐卿卿手中握着巾子,一个一个的数过去。
后背和肩膊上的伤痕足有十几处!
陆归云老老实实按捺着等了半晌,身后却迟迟没了动静,正有些诧异,耳中却突然捕捉到细微的啜泣声,郡王殿下吃了一惊,猛然回头,就见小姑娘袖子挽到手肘,露着两只嫩藕似得胳膊,却正红着眼圈不停的掉泪。
郡王殿下猛然就慌了神。
“宝儿!怎么了?别哭,别哭,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谁给你委屈受了?”
问话的同时,心中已经快速过了一遍抵达凤阳之后所有可能会出问题的人或事。
难道……是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凤阳都护和府尹找上门来气到了宝儿?
脑海中划过这个可能的同时,陆归云碧空般的眼底就已是浮出了戾气:“白天谁来过?韩腾?还是……来人!清池?清池!滚进来!”
“阿云,别、别……”唐卿卿被他陡变的神色吓了一跳,顿时忘了哭,一抽一抽的吸着气:“没、没人来、来过。”
陆归云皱了皱眉头,先抽了唐卿卿手中的帕子擦干了手上的水渍,这才捧了小姑娘泪水涟涟的面颊,放轻了音色问道:“宝儿,出什么事了?别哭,慢慢告诉我,嗯?”
“没、没、没事……我、我……”唐卿卿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看着看着就哭了,如今见问,竟有些不太好意思出口,被那双晶蓝的凤眸专注的望着,心中更是有些发窘,见陆归云分明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羞窘之下原本已经止住的泪珠子又断了线,急得她一甩手:“……我想哭不行吗!”
眼见自己两句话就又把人给惹哭了,郡王彻底慌了神麻了爪儿,“好好好,行行行,宝儿想哭就哭。”
他不哄还好,越哄唐卿卿越委屈,一把夺过那已经浸得半湿的巾子自己擦着眼泪,眼前视线刚清晰了几分,却一眼就看见此时正面对着自己的陆归云光|裸着的上半身。
透过水面晃动的光波,一处可怖的疤痕就正正的映入了泪水未干的眼帘。
足有茶杯口大小的一处圆形疤痕牢牢的印在男人的右肋,其大小和位置看得唐卿卿头皮猛地一麻,心底好似有什么东西,带着寒气,丝丝缕缕的直漫到胸口,一时间连哭都忘了。
陆归云前脚刚见小姑娘不哭了,还没来及松口气,后脚就见她攥着那张揉成了一团的巾子冲着自己伸手,然后,特别轻,特别轻的,摸了摸他的肋部。
“阿、阿云,疼不疼?”
嗯?
后知后觉的郡王殿下狐疑的低头望去,只见小姑娘莹白如玉的指腹正小心翼翼的触在他右肋的那处伤疤上。
力道轻柔到就连陆归云甚至难以察觉到按压的感觉,只有极轻极轻的一点点由指尖透出的暖意,和细细的一丁点瘙痒。
“还疼、疼、不疼?”
陆归云直到此时,才隐约明白了唐卿卿在哭什么,心中不由也有些懊恼,他……竟就忘了这个,早想起来的话,也就不撩拨着哄她给自己擦背了。
“这是旧伤,早就痊愈了,哪里还会疼,宝儿不哭。”
说完,眼见唐卿卿那双浸得水汪汪的眸子又在他身上游移,心知不妙的郡王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就捂住了她的双目。
眼前乍然一片漆黑,唐卿卿下意识的就要挣扎,双手扳住陆归云的手掌,然而却纹丝不动。
陆归云一手捂着她的眼睛,随即探身展臂,唐卿卿整个人便被禁锢在了他的臂弯之中。
双目不能视物,其他的感知便骤然清晰。
男子身上未干的水渍带着他的体温,一点点的濡湿了自己的衣衫,肌肤渐渐便有了润泽之意。
脖颈之间,有沉稳的鼻息吹拂着敏感的肌肤和几丝松垮下来的碎发,拂得她有些痒痒的。
唐卿卿终于安静了下来。
“宝儿别看,都只是些旧伤罢了,如今早就好了,并没有什么妨碍,不看了,好不好?”
其实唐卿卿并不只是初次见到陆归云未着衣袍时的样子,甚至两人成亲这么久,床笫之事也早就不止一次,可……以往的时候,到底羞涩难耐,唐卿卿都是习惯了闭上眼睛任由他作为的。
而除了两人亲密之时,陆归云并不会在她面前打赤膊,所以竟是直到今日,才亲眼目睹了他那满身的伤痕。
想到此处,心中不由有些酸涩——她这个做妻子的,竟是要过了这么久才晓得自家夫君究竟都经历过什么。
在此之前,她甚至半点都没觉察过。
真是……
真是……
捂着她双目的掌心中又一次觉得了热意,陆归云放轻了音色耐心哄着:“没事的,不哭了。”
“战场上谁不是这个模样的呢?不光是我,就连云旗,甚至随手拽一个大头兵来,其实都是如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宝儿不用担心,早就已经医治妥当了的,如今半点感觉都没有。”
“放心,我很厉害的,当初那是刚入军中,年纪还小,没什么经验,如今早就已经没人能伤的了我了。”
“真……真的?”
“当然,我几时说过假话?要对你家夫君有信心。”
是夜,唐卿卿是眼睛上冷敷了帕子睡去的,陆归云躺在侧旁却久久没能入眠。
——那些伤疤,他到并没说谎,绝大部分,都是少年时期刚刚入军后留下的。
彼时的他,年轻气盛,又心中憋着一股子意气,只恨不得能即刻赚取足够多的功勋之后回去京城,去到她的窗下,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来向她炫耀。
听他的小姑娘亲口夸他有多厉害。
忆起那时的年少轻狂,陆归云心中有些自嘲。
后来他才逐渐学会了什么叫不要轻敌自大,什么叫不要逞强。
乱军之中,个人的勇武真的不值一提。
不过……
他皱着眉头自己摸了下右肋那茶杯口大小的伤疤。
这一处疤痕……究竟是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的?
这明明……是前世的伤势!
前世的时候,他亲眼目睹唐卿卿十里红妆,心灰意冷的回到边关,过后不久又被她的死讯激起了满腹的戾气和疯狂,单人快马回京屠了陆子墨的府邸!然后……
他被明德帝褫夺皇姓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归之后……他故意寻了个机会,逃出云州城,扮做行商混杂在商队中,溜进了西狄的王城。
就是在那,他刺杀了西狄王。
也就是在那,他刺杀得手的下一瞬间就死在了西狄王亲卫的乱枪之下。
从右肋直穿脏腑的这一击,是致命的因果。
却并不是出自王宫近卫之手。
这一枪击碎了他的肋骨,由右向左刺穿了他的心脏,并且将整个胸腔内部都绞成了碎肉。
这样的力道不是普通兵卒能够用出的,只依稀记得好似是个外貌有着几分古怪的力士,具体的样貌早已回忆不起来,因为彼时的陆归云,全付注意力都在西狄王身上,一击得手之后随即赴死,也压根没想过要再去留意周遭。
但陆归云可以肯定,在他这一世刚刚复生之际,身上并没有这一处伤疤。
所以就连他都不知道这疤痕是何时、何地,又悄然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今生他明明没有去西狄王宫行刺,更没有死于乱枪之中,这伤是怎么回事?
望着模糊成一团的帐顶,陆归云苦思了许久都仍是没有答案,到底是白日里跑遍了全城,静谧之中睡意便渐渐入侵了脑海,在沉入梦想之前,陆归云脑中最后想的却是——
——彼时刺出了这夺命一枪的那个力士……
究竟是……什么模样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别问我为啥今天又晚了点
因为今天大爆发啊~
三更合一够不够诚意?
下一章要继续推进度啦,剧情线准备拉起来
不过由于今天的作者菌被榨得干干的
所以明天请假休息一天回回蓝,嘤
我的肝脏君啊~~~你醒醒~~~不要s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