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狗屁巡查!巡了半天,就为了巡到凤阳掳了他的宝儿?!
原本在与郎日吉那一场恶战之后,陆归云从昏迷中醒来是想第一时间赶回的,但彼时云旗等人却死也不肯让他起身。
为此,苏乔甚至破天荒的冲他冷了脸——这一战伤了脏腑你自己心里没数?
如果只是云旗等人阻挠的话,陆归云还能视如不见,但加上一个苏乔,他却不得不被迫安分了下来,原因无他——苏乔手中的药物实在是太让人防不胜防了。
如此被迫修养了数日之后,陆归云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唐卿卿被唐雪晴乔装混入城中掳走之后,始终下落不明,不知逃往了何处,陆子墨更是在此之前就先人一步隐匿了自己的行踪,他即便想带人搜寻,一时半刻只怕也寻不到宝儿的下落。
但,唯有一处,是陆子墨必定会现身的处所!
——帝京皇城!
陆子墨掳了唐卿卿,不管他究竟目的为何,他都不可能舍弃自己费尽心机才得来的太子身份,或许他会将唐卿卿另藏他处,也或许他会以此要挟,但唯独……陆子墨不可能不回京!
心中不是不焦急,但冷静下来的陆归云到底还是恢复了理智,现如今边关残局尚未弥平,他不能就这样甩手不管一走了之。
宝儿的去向尚且成迷,他擅离的后果就是在未必能寻回宝儿的前提下,将占据上风的局势拱手让人,若真如此,那些战场上死伤的将士们如何能瞑目?
他是宝儿的夫君,但同时,他却也是这二十万虎牟军的统帅!
陆归云并不偏执愚钝,理清了责任与得失之后,他果断留在了边关。
——只有尽快解决掉边关不利的局面,他才能心无旁骛的调转矛头去对付陆子墨!
短短半个月之内,陆归云率军一举冲过天门峡,将失了半数兵力及总帅的西狄和回鹘联军打到四散溃逃,曾经在迟浩手中丢失的城市一座座快速的收复。
这是快逾疾风的闪电行军,不要说西狄被打得根本反应不过来,就连大楚这边,不少人都觉得未免有些过于燥进。
尤其是毅勇侯邵高远,之前他竭力反对弃守天门峡的诱敌之策,但大获全胜之后他倒也爽快承认了是自己太过保守,陆归云并不曾为难他,只令他率了一支兵马配合攻打被西狄占据的城池。
云旗和其他将领并不放心陆归云再上战场,知道下属们心中在担忧什么,陆归云对此也并不坚持,只是他即便不真正提枪挂帅,也依然整夜整夜对着那巨大的沙盘反复推演,楚军每收复一处失地,每前行一射之地,都必定是经过陆归云反复推演核算的结果。
虎牟军本身战力不差,又有陆归云稳坐中军算无遗策,仅仅是半个月之内,就接连收复了锦州等失地。
而今时今日,正是收复云州大城的最后一役。
此战过后,大楚曾经沦陷敌手的城邦就尽数收回,而之后是战是和,都可以再做讨论。
这一场,陆归云依旧没有出战。
前方领兵的是毅勇侯邵高远和前锋参将云旗,两人一个快逾闪电,一个稳扎稳打,正好可以相辅相成。
而这一场的胜败得失也早就了然于胸,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反复设计和推演,陆归云几乎已经穷尽了所有他所能想到的对战模式,每一种,他都提前预留了应对方案,哪怕是西狄能再请出一位天神来助拳也不可能影响成败。
清池端着新换的一壶热茶蹑手蹑脚的进了营帐。
这个少年自从在凤阳不慎弄丢了郡王妃之后,一夜之间就褪去了专属于少年人的话唠和活泼,沉默寡言得几乎不像是同一个人。
若是以往,清池此时早就会大呼小叫的提醒陆归云要按时歇息,但此时此刻,他却只安静的放好茶水之后静默的侍立在一旁。
直到晚霞如火如荼的铺满天际,帐外的欢呼声仿佛浪涛,由远而近渐渐清晰,须倾,汇聚成了震天的声浪。
“郡王,胜了!”就连清池都露出了喜色。
陆归云淡淡的嗯了一声,望着那座巨大的沙盘出了会神:“去传令,召集将领,本郡王有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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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晴,此事事关重大,除了你,旁人我哪里能够放心。”陆子墨握着唐雪晴的手,“你我夫妻一体,也唯有晴晴能够担此重任。”
“可……”唐雪晴心里乱纷纷的。
自从她与陆子墨汇合之后才短短三日,甚至一路上的颠簸辛苦还未能消除,陆子墨便就又一次匆匆的催促她收拾行装。
彼时,她以为是要一同启程,谁知临到要上路,才得知陆子墨并不同行!
“卿……郡王妃如今在此,老五必定费尽心机也要反扑,晴晴,现如今你在我身边并无益处,若真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陆子墨顿了顿:“我怕我会顾及不到你。”
“老五确实勇武,他若孤注一掷也要拦截唐卿卿的话,我身边就没有安全二字可言,晴晴,只有你尽早回京,我也才能放心与他周旋。”
“子墨哥哥……”唐雪晴想要抽回手,然而陆子墨却并不肯放,她便熄了心思,垂眸道:“可否容我见一见唐卿卿?我……我有话想问她!”
陆子墨却只不容抗拒的牵着她的手将她领到已经准备完毕的马车旁边:“何须急于一时,等孤将她押送回京之后,晴晴再见她也不迟。”
说着,手上加力,唐雪晴只能身不由己的顺着他的力道踩着脚蹬上了马车,陆子墨这才收了手:“这才是孤的太子妃。”
言罢,不等唐雪晴再说什么,已是将车帘一落,吩咐左右道:“务必看顾好太子妃,不得出任何差池!”
唐雪晴木然坐在马车内一语不发,直到马车徐徐启程,她才突兀的落下泪来。
“娘娘!”采春发了慌,同车的婆子面无表情的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本……本宫没……没事……”
口中说着没事,眼泪却落得更急。
——太傻了!
她真的还是太傻了!
当着那个婆子的面,唐雪晴拼命想要忍住抽泣,但无论如何努力都止不住哽咽,最终索性伏在自己膝头痛痛快快的哭出了声。
……即便她再是不知事,也无法再骗着自己相信陆子墨的满口谎话。
担心她的安危所以才让她打出太子出巡的銮驾去招摇过市?!
陆子墨真的以为她会信这样的鬼话么?
若真的担心她的安全,就不该让她孤身带人去凤阳!天门峡的驻军离凤阳不过数十里,她究竟是怎么会信了他的话?傻到真的深入虎穴去绑出了唐卿卿?
如今又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让她这个太子妃装作有和太子同行的样子,招招摇摇的去继续‘巡查’?
……在他心中,自己当真就是这般愚蠢的模样么?
亦或是……他其实根本不在意她的想法?
唐雪晴的泪水打湿了膝头,将从不曾见过她这般嚎啕的采春在一旁吓得不知所措。
许是她哭得太过,那婆子皱眉道:“娘娘何须如此?此次娘娘助殿下成事,乃是头功,日后殿下必然不会亏待了娘娘。”
唐雪晴抬头,目光森寒的望住那婆子,一把抄起矮几上的茶壶砸了过去!
“一个奴才,谁给你的胆子敢同本宫这般讲话?!”
她的车驾才刚刚启程,乘坐的也是太子妃专用的豪华马车,茶水点心都是才刚准备好的,一壶滚热的茶水兜头浇了那婆子一身,茶壶更是砸中了额角,顿时鲜血混着滚烫的茶水淋淋漓漓的洒了一身。
这一动静自是不小,马车当即停住,有侍卫隔着帘幕恭声询问:“娘娘?”
唐雪晴冷笑:“这狗奴才冒犯本宫,拖出去!”
她的陡然发作就连采春都吓了一条,缩在角落里噤若寒蝉,而那婆子更是傻了眼,直到有侍卫口中说着告罪掀了帘珑拧了她的双臂往外拖,婆子才回过神来:“奴婢是太子殿下的人,娘娘您不能……”
“本宫不能?”唐雪晴双目血红的冷笑道:“让太子来跟本宫说这不能二字!”
侍卫原本还有几分迟疑,闻言顿时不再拖拉,用力将那婆子倒拖下马车往地上一掼,随后帘幕一落,随着车驾再度启动,身后那鬼哭狼嚎一般的求饶之声也终于渐渐不闻。
车内再度恢复平静,采春一声也不敢出,抖着手重新取了茶壶搁在小茶炉上,少时,便新泡了一壶热茶,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唐雪晴手边:“娘……娘娘,喝口茶吧……”
唐雪晴却只咬着唇发呆。
——她的夫君从头到尾都在将她推出去,那……唐卿卿呢?
唐卿卿究竟有没有真的……真的……曾给自己下过红花?
还是……陆子墨为了让她信以为真,才……才……
唐雪晴闭上眼,心底却止不住的泛起了一阵颤栗。
而就在唐雪晴心若死灰的同时,被软禁在小院中的唐卿卿也正望着紧闭的窗棂出神,一头长发并未绾起,乌压压的垂在身后,发尾几乎及地,一旁桌上,搁着一壶冷透了的清茶。
之前那一碗参汤入腹,再醒来已是身处这座不知名的小院,仅从院中布局来看,到仿佛是普通民宅,不像是官员的宅邸,但更多的,她却仍是无从得知。
虽然不用再被监禁在小小一架马车上,可对她的看管却丝毫没有放松,除了这座方寸之地的小小院落,外界究竟是什么情况,唐卿卿根本窥探不到。
唯一的好处,就是那些人终于没有继续给她下药,同时,一日三餐也恢复了正常。
只是唐卿卿却仍是恹恹的没有精神,如今不必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应是消瘦了几分,身上衣裙有些宽大的同时,也更加的畏寒,如今尚未入冬,她却已经要整日抱着喜鹊,猫儿暖呼呼的皮毛倒是堪比手炉的功效。
正在发呆,院门外隐约传来人声,怀中的猫儿顿时竖起耳朵,只有唐卿卿仍是一动不动。
须倾,门外传来脚步声,唐卿卿眼神一凝,听了一瞬,蓦然起身,高声道:“不准入内!”
已经行到门口的脚步声一顿,陆子墨眉头微皱:“卿卿妹妹,是我。”
守在门口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刚要掀帘子,唐卿卿已经语速极快的说道:“臣妾妆容不整,请太子殿下稍候片刻。”
妆容?
这出乎预料的答案倒是让陆子墨哑然了一瞬,随即温声道:“我与妹妹不是外人,妹妹无需……”
“不行!”唐卿卿寸步不让:“请殿下稍候片刻!”
陆子墨皱了皱眉,冲其中一个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当即转身入室,唐卿卿挽发刚挽到一半,见状顿时停住动作:“出去!”
“郡王妃,奴婢帮您。”
唐卿卿怒道:“什么粗使的婆子也敢近我的身?滚出去!”
那婆子满脸不悦:“郡王妃……”
唐卿卿双眉立起:“太子殿下,您当真要让这等粗鄙之人折辱我不成?”
门外的陆子墨深吸口气,沉声道:“出来。”
婆子顿了顿,狠狠的剜了唐卿卿一眼,终于退出了厢房。
“卿卿妹妹,孤给你半刻的时间。”陆子墨背着手望着那道低垂的门帘:“还请妹妹不要生出多余的心思。”
唐卿卿口中应着,抖着手从裙上系着的荷包中摸出了一粒火红的珠子死死的攥紧了掌心。
门外的陆子墨在心中一点一滴的计算着时间,半刻的光阴,顷刻即逝,陆子墨举步近前,一把便撩开帘子。
“卿卿妹妹。”他望着刚刚簪好最后一缕鬓发的唐卿卿,不由展颜一笑:“许久不见妹妹,孤甚是挂心。”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刚刚与云旗联手重新收复了云州城的毅勇侯邵高远猛然拍案而起!
“郡王你——你怎么敢!”
陆归云眼底一片青黑,冷声道:“侯爷留守云州即可,不必勉强。”
“你——竖子尔敢!”邵高远惊怒之下已经面色铁青:“胆敢领军倒逼皇城,这是大不敬!你——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他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其余将领一语不发,邵高远愣住一瞬,心中明悟的同时,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你们——这是造反!”
“我在边关浴血退敌,京中却派人掳走了我的郡王妃,这样的行事——”陆归云轻笑一声:“——我反不得吗?”
邵高远语塞了一瞬:“想来是有甚误会,如今郡王大胜,自然可以上书朝廷,问个清楚明白,又何须……”
不等他说完,就被陆归云矢口截断,语气平静无波:“就如适才所言,侯爷留守云州即可。”
他顿了顿,晶蓝的眼瞳扫视了一圈静默不语的众人:“有谁家小在京中的,同侯爷一同留在云州戍边。”
“其余之人……亦可留下。”
话音落地,陆归云从墙边的架子上取了自己的长|枪,转身踏出了房门。
云旗大踏步的跟在他身后。
其余众人依旧静默,只互望了一眼,陆陆续续,竟有过半的将领冲着面无人色的邵高远一抱拳,便也转身大步而去。
无人开口,无人出声,唯有陆续离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邵高远呆呆的望着那扇大敞的房门,口唇颤了半晌,最终,也只有一声长叹!
作者有话要说:跪着送上三连更,希望宝宝们原谅作者菌过年鸽了两天,跪~m(__)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