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距离唐雪晴一行启程统共也就才过了片刻,太子仪仗尚未出清河县的县城,速度自然也就不快,严玉竹心头存了警惕,提着裙子健步如飞,倒也堪堪和马车走了个持平。
叩了几声,见里面没动静,严玉竹索性高声道:“太子妃娘娘!老奴是郡王妃的奶娘,郡王妃从小就离不得老奴,即便是郡王妃有天大的不是,此时也都还未定罪,娘娘也该让老奴陪同才是!”
她这放开了音量的一嚷,顿时将道路两旁观望的人群视线吸引了过来。
太子仪仗本就威风,自从乍然来了这清河县之后就逐渐吸引了百姓追着仪仗围观,就连清河县的县令都得了消息,慌作一团的垂手在路旁等候差遣,虽说唐雪晴根本没理他,但太子仪仗没出县城,他这个县令就不敢走,先前是在一旁候着,后来见辇舆启程,便又恭恭敬敬的跟在后面,县令都如此,那些百姓更是一辈子都见不着一回这样威仪凛凛的车队,早就蜂拥似得挤在路旁观望不休。
如今严玉竹这骤然吵嚷起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顿时都被吸引到此处,不说采春被她的大嗓门惊了一跳,就连唐雪晴,隔着车窗上的锦帘看向外面都直皱眉。
见车驾不停,严玉竹继续嚷道:“郡王妃大病才初愈,实在离不得老奴,娘娘——”
唐雪晴被她嚷得脸色铁青,抬手重重在车内猛敲了一记:“停车,她要上就让她上!”
能给太子妃驾车的自然是老把式,听见这一声敲击顿时停住车驾,车外的严玉竹心中松了口气,若是唐雪晴执意不肯叫停辇舆,等出了县城之后,她只用两条腿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继续紧跟不放的。
想到适才在东宫属臣口中听到的言辞,严玉竹干瘪的双唇抿得更紧——她其实早就有提醒过殿下,毕竟是占了个正妻的身份,多少还是要应付一二的,却偏偏向来聪颖的殿下也不知是不是被郡王的不驯给拱出了火气,行事到底还是直白了些……虽说这一位娘家只不过是个五品的官职,但她占着太子妃的名分一日,就总还是不能闹出夫妻失和的丑闻来。
……也只能等到回京之后,再劝说殿下放低身段来哄一哄她了……
严玉竹脑中转着念头,手脚却也没停,掀开华丽厚重的锦帘上了辇舆,一眼看见唐卿卿倚着板壁坐在软垫上,依旧是那副抱着猫儿的懵懂神色,心中这才安定了几分,目光再转到唐雪晴身上,严玉竹弯了弯脊背:“娘娘恕罪,郡王妃如今不记得往事,身边离不得老奴。”
唐雪晴哪里会将她这满口的谎话放在眼里,只冷笑一声:“嬷嬷是太子面前的红人儿,本宫可不敢问你的罪。”
严玉竹心中一惊:“娘娘此话老奴不懂,老奴是小姐的ru母,殿下心慈,准了老奴依旧伺候小姐罢了,红人儿什么的老奴不敢应。”
唐雪晴闻言只嗤笑一声便转开头,一时间,宽敞豪华的辇舆内只有沉水香袅袅的香气四处飘荡。
辇舆继续前行,唐卿卿心中却有些发急,适才在厢房中的时候,其实她已经竖起耳朵将一帘之隔的院中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也知道了如今身处的位置是清河县城,她想出逃的话,在县城内还有几分成功的可能,毕竟如今太子仪仗过处,围观的百姓也有不少人,若能设法引起骚乱,总还有几分机会,可若等仪仗出了县城,城外荒僻,她要靠什么躲开这无处不在的眼睛?
难不成要等回京之后吗?
那几率就更小了!
心中虽然焦急万分,但当着严玉竹的面,唐卿卿也不得不强忍着不让自己面露焦灼,目光盯着一侧窗口的锦帘,从偶然晃动开的缝隙中一窥外界,试图籍此来判断此时行到了何处。
她再如何掩饰,也终究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姑娘,神情中难免带出几分不安,严玉竹的目光始终盯在她身上,又岂会发现不了?只皱眉道:“郡王妃,娘娘面前,这般坐立不安像甚模样?还请稳重些罢!”
唐卿卿心内一突,明白自己到底还是露了几分,正想着该如何措词,唐雪晴却已是蓦然沉了脸色:“本宫的妹妹大病一场久不出门,看上几眼又如何?本宫都没发话,哪里有你的说处?!”
严玉竹怔了一下,似是没料到唐雪晴竟会突然冲自己发难,竟是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自从陆子墨羽翼渐丰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般当面叱骂过了!
要说不恼那是骗人,但……
严玉竹的目光与唐雪晴那冷到极点的眼神对到一处,到底还是恭敬的低下了头颅:“老奴失言,娘娘息怒。”
“记住自己的身份,本宫的妹妹,本宫都没嫌,轮不到个奴才指手画脚!”见她低头,唐雪晴冷冷的丢下一句,这才转头看向神情有些复杂的唐卿卿,漫不经心的说道:“清河到底也只是县城,也没甚值得看的……哦,对了——”
唐雪晴似是想起什么,一拍手:“听说这清河有个做凉糕的很是有名,待会若是路过,倒是不妨买些来尝尝。”
凉糕?
如今可已经是冬天了啊!
唐卿卿疑惑了一瞬,一旁的严玉竹分明也是听出了不对,眼中满是怀疑和警惕的不停在唐雪晴和唐卿卿这一对唐家姐妹身上来回梭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