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泰州城对于陆归云而言简直毫无难度,高平王陆振诚受封藩王已经近三十年,本来就已经年纪不轻,加上他那些藩兵也不过是些未经过实战的花把势,败得理所当然,毫不拖泥带水。
而原本立在城头上观望此战的泰州城官员见状,心中更是提不起半点的抵抗意思,老老实实开了城门,恭迎浔阳郡王率军入城。
似这等会看眼色的官员,陆归云拿下城池之后也并不怎样为难,或者说……比起敲打地方官,他心中更迫切的是继续率军推进。
……早日抵达京城,就能早日见到宝儿……
现如今,京中左相辞官被禁军监管之事他已经获知,心中对于陆子墨的杀机与日俱增!
——还不若当初离京之前伺机击杀了陆子墨!
如今宝儿若是知道她的爹爹丢了官,阖家都被禁军给圈了,还不知要哭成什么模样……
心中的焦灼并不因又取下了一座城池而得到丝毫的缓解,陆归云索性铺开地图,继续研究后续的东进路线。
反而是云旗实在看不下去了:“头儿,您多少合会眼吧。”他和清池都是对陆归云为何如此急切心知肚明的人,犹豫了一瞬低声道:“……他们没胆子动郡王妃的。”
如今从边关到帝京这条路他们基本已经走了将近过半,攻破或者不如说是投降的城池更是不胜枚举,那个陆子墨只要脑子还能用,就不可能在这种局势下对唐卿卿不利。
陆归云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看信。
云旗虽是他的下属和友人,但毕竟所知也并不全面,若是单纯为了制衡自己的话,陆子墨或许不会妄动宝儿,可……若他查到的那件事是真,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陆子墨绝不会留宝儿的活口!
若真如此,他即便事后能杀了陆子墨给宝儿偿命又有什么意义呢?
心中想着,手中新一封密信已经拆封,陆归云看了一眼不由一怔,连忙悉心看去,目光一行行扫过那封不长的信笺,眼中猛然迸发出异样的神采。
“头儿?”
——京中未探明郡王妃踪迹,太子仪仗异常停驻清河县,封城两日,后,东宫震怒。
不过是短短一句话,但其所包含的可能性却在陆归云心头涌起了巨浪滔天,一瞬间无数种猜测和希望涌上心头,又被他一一压了回去。
……这一路上都几乎是急行军的方式在挺近,如今大军刚刚拿下泰州,他无论如何急迫,也需要让士兵们休息一下。
与此同时,距离泰州遥远的帝京皇城,陆子墨正勃然大怒!
唐雪晴那个贱人——她怎么敢?!
而随着唐卿卿逃走的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泰州城落入陆归云之手的噩耗!
泰州是座繁华大城,又有高平王陆振诚率军赶到,结果呢?
仅仅一次接战,就溃不成军,陆振诚自己成了阶下囚不提,泰州官员更是连个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就直接开了城门!
陆子墨心中怒不可遏!
“殿下。”季成怀踩着一地笔洗的碎片近前,低声道:“当务之急,是设法退敌!”
季成怀心中焦虑万分,底下那些人不知究竟也还罢了,他作为陆子墨的心腹,从头到尾都是将陆子墨的一步步计划看在眼里的。
分明……距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
却偏偏毁在了那个沉不住气的西狄王储身上!
否则现如今陆归云应该已经战死在天门峡了才是!
只差毫厘!
而为了做成这个局,他们已经可以说是动用了手中一切力量,如今一招失利,眼看就要全盘皆输!如今陆归云已经彻底被激怒,而陆子墨手中除非还握有其他的筹码,否则……
季成怀心底冷得发寒,陆子墨此时却已经冷静了下来,在书案后面踱着步:“季先生,此次只怕还需你跑一趟。”
季成怀怔了一下,旋即快速端正神色:“殿下请讲。”
“郡王妃出逃,若是让她回到老五身边,咱们这边会彻底失去制衡的筹码,季先生——”陆子墨暗沉的黑瞳牢牢盯在季成怀身上:“孤请先生带人辛苦一趟,务必要将人带回来!决不能让她与老五相见!”
季成怀愣了,他原本以为陆子墨是打算派遣他想办法集结兵力,厉兵秣马以待和陆归云一战,结果……
……竟然只是去抓捕一个女人吗?!
“殿下……”季成怀一肚子质疑的言辞,在接触到陆子墨那黑沉沉的目光的时候尽数消失在口中,他犹豫片刻,低声道:“若是……事有不谐……”
语音未完,但陆子墨已经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沉吟一瞬,冷声道:“尽量活捉,若实在不能……可不计生死。”
季成怀心中一凛,垂了头不敢再看,领命而去。
直到迈出东宫的大门,季成怀才轻出口气。
……直到如今,他都不知道为什么陆子墨要对一个女人如此戒备和提防。
……不计生死……吗?
季成怀在心中计算着自己此去要带多少人手,以及,从京城到……泰州,沿途最佳的设伏盘查的地点是何处,正想着,迎面一个侍从急匆匆迎面而来,险些和他撞个满怀,季成怀皱眉:“何事慌张?!”
那侍从大冬天走得满脸是汗,只急道:“季先生,太子妃她……要轻生!”
“荒唐!”
轻生?!
陆子墨听到禀报的时候脸色黑如锅底——都什么时候了,那蠢妇竟还不安分?!
他周身裹挟着怒火,大踏步冲着东宫寝殿而去!
尚未迈入后殿殿门,已经能看见偌大的院中太监宫女们顶着冬季的冷风跪了一地。
后殿院外,东宫侍卫森严的守着殿门,陆子墨挟怒而至,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径直迈入殿内。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偌大的寝殿当中没有点灯烛,显得一片阴森,低垂的绣幔暗影重重,不时从大敞的门口吹入一股寒风,将那帷幔吹得摇动不已,就好似摇曳不休的鬼影也似。
唐雪晴嘴角噙着一缕冷笑静静的坐在妆台前的鼓凳上,一头长发没有挽起,而是散在肩后,殿内好几名侍女跪在地上,她却看也不看,一只素白的手中握着一枚簪子,锐利的簪尖抵在自己脖子上,也不开口,就静静的望着打开的殿门。
看见陆子墨的身影,她唇边的冷笑便扩大了几分。
“唐雪晴!”
陆子墨立住脚,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敢吭声的侍女们,皱眉喝道:“出去!”
侍女们如蒙大赦,纷纷起身悄无声息的退出门外,还不忘关上了殿门,冷风没了后继之力,始终摇曳的帷幔终于渐渐静止不动。
“呵,殿下,臣妾给殿下请安。”
嘴上说着请安,但唐雪晴连屁股都没动一下,手中簪尖稳稳的抵着自己的脖子,在细嫩的肌肤上按压出了一个小小的凹坑。
陆子墨立在一丈开外,并不靠近:“把东西放下!”
唐雪晴呵了一声:“把采春放出来,臣妾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动臣妾身边伺候的人竟可以不经过臣妾的同意了?”
陆子墨眼中冷意更甚:“唐雪晴,你背叛孤的时候,就应该考虑过这样的结果!”
“背叛?”
唐雪晴眉梢一挑,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蓦的笑出了声:“殿下,来而不往非礼也,臣妾不过是回敬殿下的红花罢了,何来背叛三字?”
陆子墨目光冷淡。
唐雪晴却笑意更浓:“回来的路上,臣妾也曾求过医,臣妾体内确实有服用过红花的痕迹……”
“但是殿下,臣妾思前想后,臣妾那个三妹妹似乎没什么理由要给臣妾下红花啊!”
见陆子墨不语,唐雪晴笑道:“所以殿下,您瞧,当初您三两句话哄得臣妾去给殿下卖命,转头就把臣妾一脚踢开,殿下,在那时您就没想过,有一天会被臣妾反咬一口吗?”
——这贱人!
陆子墨冷眼看着唐雪晴,心中却已经渐渐起了杀心!
唐雪晴在清河县胆大包天放走了唐卿卿之后就被仪仗中的随行之人监管了起来,她一路上也并不哭闹,甚至回了京城之后也没什么太多表示,如今却突然发难,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