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阆连忙仰起脸来,不管鬓发泥渍,颧骨下端露出了笑痕,干涸枯燥的唇齿大开。
“勇士务必救吾!”
麻绳一断,索智朗笑容凝固,迂马侧枪袭来。
高秋爽亮刀迎上,两匹驰马自垣阆面前相互错过。
刀枪挥斥,寒刀破砍,嘅地一声钢铁相并,继而刀锋划过枪尖,发出指甲抓铁令人恐悸不已的痒声,火光星点凿起跃动仿若在庆祝这场素未谋面的交战。
索智朗嘴角一搐,拧枪挑起。
“好个硬缺儿丘八!”
“你也不赖。”
高秋爽面色严峻,马上较量,长刀何抵寒枪。
枪身长劲,哪怕高秋爽臂膀肌肉暴起,亦是不敌,只得切刀纵引别处,避开其的枪尖。
两骑呼啸而过,高秋爽勒马回首,索智朗倚枪策马驻,欲要再马上交锋一回。
高秋爽下股猛然发力,使得kua • xia骏马卯足马力向前奔去。
索智朗跨下一震,扬枪冲去,此枪意在坠马。
高秋爽拽住缰绳策马偏向一侧,一横棕毛洒落。索智朗引枪再刺,高秋爽挽刀弯过枪尖,打了圆月弧方才逃过对方这一狠手。
“还愣着干嘛!”高秋爽大喝瘫地不逃跑的垣阆,倾压前身,伸出手掌,一把欲要将其拉去。
索智朗暗骂了一声妈了个巴子,侧身悬臂抡起长枪。
“吃我一击!”索智朗面目狰狞,手上长枪突发而刺。
戳地一下碎裂感,长枪刺破高秋爽的肩甲,绷裂成渣。高秋爽肩上应击以至肩身偏转,却也还是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口。
顿然高秋爽身子失去平衡,自马上摔落了下来,连滚数米趴倒在了垣阆的脚跟子面前。
高秋爽仰面看向垣阆,那位刺史大人双脚作踏,像是在对什么鬼怪避之无不及的嫌弃。
他眼神晦暗,愈渐模糊。他并不明白那位贵人为什么令他特地来救这个人。他的眼睑泛过无数倦意。同样是人,可有些人生下来便习惯将别人踩在脚下,对他而言,这本无可厚非,可临至死亡,他反倒觉得不值得。
眼前这个惶恐如鼠的刺史大人也无非就是比自己多读了些许书籍,出落得更有门第罢了,可就单捻出门第这一项,他便输的彻头彻尾。生前的他对这些高门子弟尤为谄媚,临死时他咬紧牙关,尤为不服而又无奈。
高秋爽这辈子自认是个聪明人,不事婚嫁,潇洒自身,善于观察,营利颇丰。
他是个打小没娘的,父亲是个酒鬼,醉酒后动不动便会打骂于他。三不五时令其买酒,可每次给的酒钱就不曾足过。若是买回来也罢,可若是买不回来酒,可不仅是被打骂,得连饿着好几天。也正是因为这般经事,他打小练就了一张好口嘴,养成了一张衬笑脸,只因如此他方能以较少的价钱好生买来了酒水,才能少挨点父亲的打。
高秋爽前半生活得并不如意,后来因为身子拔高而被选从了军,军中伙食纵然一般,可却是比原有的生活不知好上多少,因而他的身高再次长高,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刻苦训练,充分体现出自己在武艺上的天赋,演练之时,皆是出挑兵卒之一,后来杀敌建功立业,得以入宫当值,多年来的辛苦经营摸得了些许小钱方才得以纵身肉蒲之中,成了营中知名的老龟公。
“没想到,终究还是得遭在这广陵城中。”自二十年前自己离开了广陵就没想过这辈子完了还能埋到这里,如今可好,倒是魂归故土了。
幸与不幸,自在肺腑,他人难言之隐。
黄土尘埃扑面而来,高秋爽一口浓血喷出,就直溅落在了垣阆的绛色下裾之处,替其增添了几分艳丽。
广陵城中一家破落户,一个蓬头散发的破衣老头一脸酒鬼哈喇子相地用双手捧着一坛花酒,坛口入见,酒清见底,分明就是不知被掺杂了多少升水。
破衣老头故作深沉地闻了一把味道,鼻口扩成圆,舔嘴吮喝了一口,正要欢呼好酒之时就是脚下步子作绊,仰身朝后摔倒。
哐当一声缸瓦作裂,酒坛成块七零八落在黄土上,老头趴身爬出,一时之间竟是哭了出来,还不忘抻指沾向碎片弯沿里的酒汁,舔含于口中。俨然酒鬼破落相。
城外高秋爽身倒在地,背朝皇天。铁甲蹭风硕啸,索智朗双腿大跨立于倒地者身侧,引枪欲要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