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潆就这么一直哭到机场,珍妮实在看不下去,给她买了个墨镜遮脸,登机后要个冰袋,让她边哭边捂眼睛消肿。
下机时,云潆已经不哭了。
珍妮在一旁看着,知道她是把方清源记在了她的小本本上。
那个本子里,有一串长长的名单,全是她最讨厌的人。
从来没有谁被赦免过。
“晚上约老师吃饭。”云潆哑着嗓子安排。
“哦哟,白教授喊你直接去家里,你师娘炖了鸡汤!你那些师弟师妹知道又要恨你嘞!不过我好爱看他们生气的。”
“那先不要回家,去商场备份礼。”
“行,听你的!”珍妮心情很好。
上海的冬天难得有这么暖的阳光,似乎在迎接云潆的归来,但却只有假把式,风一刮,还是冷进骨头缝里。
当晚,云潆带着礼物登门拜访,先是挨了老师劈头盖脸一顿骂,师母一旁帮忙周旋这才免去了第二场安可。
吃饭的时候,白教授瞧着爱徒那张憔悴的小脸又开始生气:“多吃点!不许数米粒!”
就这一句话,差点又把云潆说哭了。
她低着头,恩了声,开始大口扒饭,席间拿出当年哄师母的架势,极尽撒娇之能。白教授的儿子有幸参加今天家宴,见怪不怪,无语的知道自己在这个家地位不如姓云的。
父子俩在桌上过了个眼,白教授说:“我和你妈妈带着桃子先走,过年的时候你再来。”
白育成其实也很喜欢云潆,笑着约她到时候去滑雪。他们俩以前常常约着去阿尔泰,从鱼雷一路相携到高级赛道的,有革命感情。
这顿饭可以说十分完美,云潆离开前还要特地皮一下:“育成弟弟,再会嗷!”
白育成拖鞋扔出去:“当我姐要给我买burton!”
这只拖鞋被白教授扔回来:“买个锤子!你就比她小一个月!这么不懂事!”
云潆叉腰好得意,嘻嘻哈哈跑走了。
之后,她过了非常平静的一段时间,办签证、收拾行李、姐妹饭局。
单贝贝不在上海,只有黄总敢当面问她:“你还好吗?”
云潆一身新衣服新妆新头发:“我看起来还不够好吗?”
黄阳阳点点头:“行。”
要走的前一天,云潆去熟悉的店里拿燕窝送给黄爸爸黄妈妈、单爸爸单妈妈。
很高兴地汇报:“今年我不过来打扰啦,要在老师的画展帮忙。”
她从小就是在这两家长大的,两家父母久没见都很想她,拉着手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肯放她走。
回到家才发现手机丢了,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丢的。
珍妮操老妈子心:“没什么不能看的照片吧?”
云潆摇摇头。
“明天在机场给你买个新的好啦。”他是很期待去法国的。
第二天,云潆在浦东机场买了个新手机,珍妮把该复制该登入的全都搞好交给她,云潆划开微信看了看,从她回来到现在,方清源并没有找过她。
这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到这一刻,那四个月的时光似乎才画上句号。
那份不甘难过和委屈终于在机场广播中尘埃落定。
“桃子,走啦!”
“好。”
云潆飞快地拉黑了方清源的所有联系方式。
...
这一天,红尖镇下了好大一场雨,方清源从基地回来,在老官家吃米线。
嬢嬢说:“明天就不开哩,要过年噶。”
老官家是长街上开到最后的店铺。
嬢嬢把沉底的酸笋和肉全堆在方清源碗里:“崽,吃噶!”
然后,数不清多少次看他划开微信,又默默关掉。
嬢嬢忍住不问,老官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给是等云老师电话?”
方清源摇摇头:“所里的事。”
嬢嬢不忍了:“要给云老师打电话,不联系就不记得你了。”
“不会。”他笑了一下,“她忙。”
匆匆吃完,将多出来的那份肉钱压在筷子盒底下,方清源撑着伞离开。
要过年了,孩子们在屋檐下放炮,路上炸开的红纸都能玩的很开心,他停下脚步,还是,再看了看手机。
对话框的最下面,是他发的一句话——
云潆,对不起。
日期是她出发的前一天。
那天之后,他们失去了联络。
一晃,就到了农历新年。
红尖镇虽然穷,过年还是很热闹的,方清源拎着一袋补品去彤妹家过年。
彤妹指指屋里的盒子问他:“你要拿回去吗?不然就留在我这,我帮你保管。”
拿回去,天天看,更难过了。
最近,阿源笑的少了。
方清源说:“我带走吧。”
盒子,稳稳放在副驾驶,曾经,这里是云潆专属的座位。
盖子掉下来,方清源的脸上映满了银光,他怔了怔,盯着那顶银帽子。
彤妹在他身边安静一会儿,忽地说:“我们给云云发个拜年短信吧!”
方清源:“不一定收的到。”
“试试噶!”
他看着彤妹的对话框,见她把消息发出去,发送成功。
彤妹戳戳他。
方清源想了想,还是发了个:新年快乐。
对话框马上弹出“对方拒绝接收您的消息”。
他不太懂,看了下彤妹。
彤妹的脸色不太好。
于是方清源自己上网查了一下,他向来谨慎,拿走阿金的手机,把他自己的号拉黑,再发了一条过去,同样显示“对方拒绝接收您的消息”。
阿金挠挠头,把方清源从黑名单放出来。
彤妹斟酌着,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方清源比较轻松,安慰这两人:“没事。”
他好像真的没事,和阿批聊天。
初一去看古老,去拜访阿金父母。
初二把学校坏了的桌椅拉到操场上修补,把厨房的净水器拆开换滤芯,把小菜园翻了一遍地,剩下的时间重新刷白了那间小平房。
他小时候的那些奖状和一点点长高的标记都刷没了。
连校长很不好意思:“清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