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很不巧,这日韩以骁刚刚去了东县公干,得了消息的韩忠感觉自己的项上人头都快不保了。
先是自己亲自来了一趟内院,企图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劝解,又找来了绿萝,绿翘,钟语芙人就是闭目,没有任何一点反应。
韩忠立刻往东县赶。
韩以骁正在大营的沙盘里研究地形,风尘仆仆赶到的韩忠噗通一声跪到他面前,“侯爷,出事了,夫人在府中绝食,再拖下去,怕是要出事了。”
韩以骁指尖顿住,瞳孔不受控制的缩瑟,“什么时候的事?”
韩忠感觉这目光似是一把利剑,将他的身体射穿,脑门上渗出汗,“自打那日发卖画月,紫檀之后,水米皆未曾进过。”
韩以骁心脏猛的一抽,一算,尽是已经有了七日。
“要你们有什么用!”
韩忠被踹的飞了过去,再爬起来,军帐中哪里还有韩以骁的身影,立刻也跑出营帐,上马回侯府。
韩以骁赶回侯府的速度,堪比天上拍着翅膀飞的鸟。
进了侯府,直扑沉玉小筑,进了内室,一眼看见那闭着眼躺在床上的身影。
原本丰润的脸颊凹陷下去,光颜雨润的肌肤被一片灰暗取代,浑身笼着一层沉沉暮气,像是一朵开败了的花,一身玉骨即将零落入泥,随风而去。
饶是韩以骁想过她此刻羸弱不堪,却也没想过是这般。
心脏像泡在酸涩的液体里,骨子里又陷入一种恐惧,他抬脚就将齐嬷嬷踹翻,厉声吼,“怎么照顾的主子?”
齐嬷嬷被踹的翻滚一圈,又重新跪好,也不敢辩解。
一旁的彩霞下的瑟瑟发抖。
只韩以骁此刻也顾不上一个个收拾,坐到踏边,将钟语芙抱起来。
彩玉要激灵一下,立刻端了热度正好的软粥过来。
韩以骁接过来,舀了一勺粥递到钟语芙唇边,“芙儿,乖,吃点东西。”
见钟语芙没反应,意识到她是饿婚了,自己喝下去喂。
温热的粥入进口里,钟语芙掀开眼皮,看到韩以骁的脸,恶心的吐出来。
七日水米未经,哪有东西可吐,只有黄褐色的胆汁,可她就是觉得恶心,像是想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吐出来。
韩以骁见她吐的厉害,视线盯着她的肚子,脑子空白了三秒。
她是不是有了?
他陷入一种巨大的狂喜中。
轻轻拍钟语芙的背。
钟语芙往边上匍匐,用她最后一丝力气喊出声,“你别碰我。”
韩以骁不敢再动,将粥端过去,“我不动,你太久没吃东西了,先吃点东西,恢复体力我们再谈。”
钟语芙抬手挥了碗,整个人又无力的摔到在塌上,“你放我出去。”
韩以骁满手都是被洒落的粥,他似是没看见,耐着性子哄,“都依你,你吃了东西我就放你出去,你现在没有体力,我放你出去你也没有力气。”
他转头吩咐彩霞,“去叫人给夫人备车。”
彩玉又利索的端了一碗粥过来。
钟语芙又抬手挥了,重复那句话,“要么你看我死,要么你放我出去。”
韩以骁手蓦的攥紧,心脏是死一般的窒息,为什么!
为什么她愿意去死也不能好好听的话。
他心里有滔天的怒火,但是,看着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虚弱的连站起来都没有的力气,他又为她心疼。
她怎么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来拿捏他?
他不知道这样是在凌迟他的心脏吗?
一瞬间,他想,死就死了吧!
她根本就没有心。
不值得自己为她费心。
他看向她的肚子,一遍遍告诉自己,是为了孩子,再纵着他最后一次。
他吞下怒火,艰难出声,“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好好吃饭?你说,只要要求不过分,我都能答应你。”
钟语芙:“两个条件,第一,苏婉只能做妾,不能做平妻。”
韩以骁点头,“好。”
钟语芙:“第二,我再给你娶一房妾室,人选我定。”
韩以骁觉得嘴巴苦涩,“好,我应你。”
钟语芙端起粥,仰头饮下去,嘭一声摔了碗,立刻下床,朝门外走。
她饥饿太久,身上压根就没有一丝力气,刚站起身,眼前就一片黑,倒了下去。
韩以骁本能伸手去扶。
钟语芙撑着踹开他,“你滚,别碰我。”
韩以骁深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你要去做什么事,我亲自帮你去做,你看完大夫,歇一歇在走。”
“我不看大夫。”
钟语芙摇摇晃晃往外边走,绿萝绿翘赶紧去扶。
韩以骁瞪向齐嬷嬷,“快去跟上,再让夫人出事,我崽了你们。”
齐嬷嬷,彩玉,彩霞退出房间,不远不近的跟着。
半盏茶的路程,钟语芙硬是走了三炷香的时间。
上了马车,钟语芙气力稍稍恢复了一些,吩咐俩人,“你们回去,过你们自己的日子,无论我这边有什么事都不要再过来了。”
绿萝的眼泪忍不住了,噗通跪下来,头一下下磕在地上,“姑娘,您怎么就这么倔呢,低个头吧,您就低个头,姑爷心里有您的。”
“我能看出来,只要您柔顺一点,听侯爷的话,侯爷会疼爱您的。”
绿翘眼里也是不懂的神色。
钟语芙虚弱的靠在车相璧,远远看过去,长宁侯府院墙高耸,楼阁檐牙如琢。
一只灰色小鸟扑腾着翅膀飞走,天空蔚蓝,白云悠悠。
她轻笑,神色安详,“你们不会懂。”
合了帘子吩咐车夫,“去灵虚阁。”
灵虚阁,上京最负盛名的青楼楚倌,屋子用金粉装饰,十步一琉璃照明,地上铺了光可鉴人的地砖,楼阁斗拱交错,虚阁荫桐,清池涵月。
这里迎来送往的,皆是上京的权贵,是真正的消金窟。
手在门口的龟奴见马车上的俯牌是长宁侯府,只当是京中这位大贵人来了。
弓着腰迎上来,却见下来的是一个女眷。
灵墟阁迎来送往的解是男卷,还未曾有过女眷,他十分怀疑这位贵妇是来错地方了。
随后又想,乘着侯府马车的也未必全是主子,难不成是替主子来定姑娘的?
于是出声问,“请问来者是何人?”
钟语芙:“长宁侯府夫人。”
哪有世家夫人来青楼的?
繁华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是人皆好奇的顿住脚,看向钟语芙。
龟奴心说还真是来错地方的,于是隐晦提醒,“夫人乃是一等一的贵人,不知来着烟花之地作甚?”
钟语芙抬头看着灵虚阁硕大的牌匾,她很清楚,自己不是输给了苏婉,是输给了苏婉和韩以骁相依为命的过往。
这里的荣华富贵她可以不要,但也不想留给苏婉!
她朗声说:“来为我夫君求取灵虚阁花魁凝如姑娘。”
众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