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
沈虞忽地按住李循朝他裙下探来的那只手,难为情地道:“我、我自己来行不行?”
李循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掌心干燥而带了薄茧,偏他动作又慢,慢条斯理的仿佛是在庖丁解牛,沈虞忍了又忍,几次想说自己来,又怕李循说自己多想,眼看着李循的那双手越揉越往上,轻拢慢捻抹复挑,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李循闻言手中动作一顿,抬头慢悠悠地睇了她一眼。
“别乱动。”
又低下头抽出自己的手继续,语气淡淡又漫不经心地道:“怎么,想了?”
沈虞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想了”是想什么。
明明是你……沈虞咬着唇道:“不是,没有……”
她怎么可能会想那些事?!
那么疼还一点儿都不舒服,她才不喜欢好不好!
她的声音隐隐含了几分郁闷,李循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嘴角却渐渐翘了起来。
“这么娇弱,可怎么行。”他又漫不经心道。
昨天晚上,他凑在她的耳边,也说过同样的话。
沈虞一呆。
堂堂卫王世子,怎能如此轻佻?这也太、太有辱斯文了!
小姑娘低着头也不说话,白嫩的脚趾在他手中也紧紧地蜷缩在了一起,李循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没事逗逗她还挺好玩儿的。
抹好了药膏,还要等药膏滋润进去,李循便没拉下她的裙子,去净房净了手。
回来的时候,沈虞依旧坐在那位置上,白嫩嫩的腿果露在空气中,只是把小巧的脸朝向窗外不看他。
李循轻笑一声,上前去把她的脸勾过来,“害羞了?”
沈虞默默地闭上眼睛,只是不想理他。
她以前觉得李循稳重冷静,现在却只觉得他那都是装出来的。
太轻佻,她喜欢哥哥那般温柔又有君子之风的男子。
到底是新婚夫妻,李循看着怀中女孩儿俏生生的侧脸和微张的红唇,仿佛是在邀请他似的,喉头滚了滚,手就往她的衣襟伸了去。
“世子。”沈虞蓦地惊醒,唬了一跳,忙慌乱地去拉自己的衣襟。
李循的动作却比她快多了。
“唔……”沈虞跌落在他的怀里。
男人又低低一笑,俯下.身去……
沈虞紧紧地咬住了唇,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
关键时候李循却没继续下去。
“我还不至于那么禽兽,”他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沙哑着嗓子在她耳旁道:“等你病好了再说。”
说完起身自己整理好了衣裳,叫青竹给沈虞重新递了件衣服进来。
等婢女们捧着饭菜鱼贯而入时,卫王世子自然又恢复了人前那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模样。
沈虞心想,嗯,这样子的确不像是禽.兽。
衣冠禽.兽。
*
沈虞一连养了几日的病,这几日李循都会抽空来盈月院陪她,失宠的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皇城,兵部。
顾晏清来寻李循,两人寻了个没人的地方,顾晏清说道:“吏部的调令我托人刚刚看过了,上头有周让的名字,是杭州知州,正巧没过多久便是冬至,历年地方都会派遣一名地方官入京贺表,你可以给杭州知府写封信,就叫周让进京来贺。”
李循没想到他竟能想得这般周到,颔首道:“兵部不好插手吏部之事,这次真是麻烦你了。”
顾晏清斜睨着他笑,“倒没什么麻烦的,我只是好奇,这周让是何许人也,原本不过是杭州一个下县的县令,因为性子刚直被上司一贬再贬,竟叫一向铁面不容私情的世子挂在了心上,还特意托了我给他升迁补个好缺?”
李循施施然道:“你既已经知道周让是何许人也,何必在我这里拐着弯儿的骂我?”
原来这周让不是旁人,正是沈虞的舅舅,靖安侯夫人的亲弟弟。
那日从靖安侯府把沈虞抱回来之后,李循怎么想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儿,于是开始打听沈虞还有没有旁的关系亲近的家人。
据青竹说,除了沈崇,沈虞小时候还有个关系颇为亲近的大哥,唤作沈逸,只是沈逸两年前就过世了,并未留下一子半女。
其次便是沈虞的舅舅周让,只是周让此人性子颇为刚直,在长安做官的时候便得罪了不少人,后来外放去了杭州,又一贬再贬,久而久之,靖安侯夫人就断绝了和弟弟的来往。
这几年周让为了妻儿也学着圆滑了不少,在杭州的一处不甚富裕的下县淳安做县令,倒也十分的知足。
李循从顾晏清处特意了解了此人,发现周让是个难得的父母官,只是因为早些年太过刚直便一直被上头压着无法升迁,实在是委屈了他,于是又托了顾晏清,特意给周让下了个调令,补了杭州知州的缺,沈虞在娘家不是没人撑腰吗,他现在就给她找了一个,若是周让争气,日后再调回长安来入阁,如此沈虞回侯府也不必再看那妇人的脸色。
“我也不全是为了她,周让确实是个好官,他升任杭州知州于杭州来说也是一件极利民的事。”
李循说得极其“道貌岸然”,顾晏清忍不住笑,“好好,既如此,你回去可得赶紧同嫂嫂说说此事,也好叫她高兴高兴。”
“没什么好说的,周让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升的迁,我只是给了他一个机会,”李循不以为意道:“你回去也不必说给芙儿听,说给她,恐怕她早就迫不及待的露了出去。”
在李循眼里,丈夫护着妻子天经地义,沈虞日后还会给他生育子嗣,真计较那么多,他是不耐烦的。
顾晏清叹了口气,无奈道:“做好事还是得留名的,你这样不说,嫂嫂怎么念你的好?”
李循起身笑道:“你以为你嫂嫂是芙儿,还得靠哄着?”她那么懂事,哪里需要他去哄,这一点李循还是很自信的。
“行了,我还忙着,不跟你说了。”
最近几天沈虞病养得差不多了,昨晚便提出说,明天要去大慈恩寺上香。
李循应了,估摸着沈虞应当是去大慈恩寺求子,这种事情,还是两个人一起去比较有诚心,但又觉得不值当的为此事去休沐,便想着早些把事情都处理完了,好去大慈恩寺接她。
回了兵部衙门却还有一堆的事在等着他,一会儿兵部左侍郎捏着张单子来找他签字,一会儿兵部右侍郎又领着份文书来与他商议如何处置,眼看着午时马上就要过了,主子却还没有准备要走的迹象,外头陈风进来提醒道:“主子,咱们今日还去……”
话还没说就被李循打断,“你先等等,有事待会儿再说。”
陈风叹了口气。
……
不知忙了许久后,李循才搁下手中的笔,想到适才好像陈风过来找他有什么事要说,便将他叫进来,“你要说什么事?”
“世子爷,您忘了,您今个儿早晨答应了世子妃要在下值后去大慈恩寺接世子妃。”
李循怔了怔,这事,他还真给忘了,又看了看一侧的落地钟,未时两刻,时辰已经很晚了,看着案几上一摞还需要他查看的折子,李循又重新低下头,“不去了,你打发个人去大慈恩寺走一趟,就世子妃自个儿回来便是。”
陈风应诺。
待李循结束完所有的事宜回到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世子妃回来了吗?”到了王府门前,他随口问了一句门房。
“世子妃?没回来呀,”门房奇道:“世子妃不是一早就去了大慈恩寺上香吗?”
李循看向陈风,皱眉道:“不是叫你打发人去大慈恩寺了吗?”
陈风也是有些茫然,“属下叫贾大去的大慈恩寺,他一向稳妥,不可能没将消息送到……”
“贾大?”门房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拍脑袋道:“世子爷,那这可真不巧,刚刚贾大才被人抬回来,说是在路上遇着了惊马,现在还被撞得不省人事呢!哎……世子爷,您去哪儿啊,外头天那么冷,世子妃没见着您应该自己就回来啦!”
自己回来?就沈虞那么傻乎乎的性子……
李循没说话,沉着脸匆匆下了月台上马。
*
大慈恩寺。
沈虞立在山上,看着山脚下绵延的青山。
高处不胜寒,虽未入冬,但站在这高山之上,寒意入骨,也是极冷的。
此处是大慈恩寺的后山,平日里没什么人,只有四周隔墙植了一圈的松柏,盛时枝繁叶茂,如今也落叶纷纷,显出几分衰颓之相。
“世子妃,我们进去等罢,这怪冷的。”青竹拢着袖子跺脚道。
“我在外头站会儿,这里清净,你若是嫌冷,那边有个亭子可以去坐坐。”
青竹去坐了会儿,却还不见李循过来,不禁抱怨,“世子爷不会有事不来了吧,也不打发个人过来说一声。”
沈虞忽然起身走开。
“世子妃,您去哪儿?”青竹忙追上去。
“我想一个人走一会儿,”沈虞低声道:“青竹,你能跟在我后头吗?”
青竹愣了愣,世子没来,世子妃不会是难过了吧,不过世子妃好像自昨夜心情便不是很好。
青竹没敢多问,听话的点了点头,跟在沈虞后头。
沈虞的确心情不佳。
因为今日,是大哥的忌日。
两年了,每次想到分别的那一夜,她都会心如刀割,而一想到他最后连个尸首都没留下给自己,心中又跟剜掉了一块似的难受。
两年前,她还曾抱着一丝侥幸兴许他还活着,可他留下的骨灰和遗物又打破了她的最后一丝幻想。
忘记一个人,并且慢慢地接受他已经离去而从自己生命中消失的事实,真是一件残忍又现实的事情。
沈虞顺着后山的夹道慢慢踱着步,青竹在后头离着一段距离默默跟着她,两人走了没一会儿,来到一处山涧,沈虞低下头,发现不远处有条在浅滩上搁浅的鱼,那鱼儿不停地挣扎着,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小,看起来已经是强弩之末。
沈虞心里微微一动,走上前,想将那条鱼儿放归山涧中。
她飞快地走了两步,绣鞋擦在岸边的鹅卵石上,眼看就要走到那条鱼面前,斜刺里忽地伸出一只手,将她整个人大力抱紧了怀里,从岸边扯了回来。
“你做什么?”男人有些焦急地问。
沈虞踉跄了两下,摔在这个陌生男人的怀抱里。
这个声音……
沈虞惊讶地抬头。
男人一身天青色滚边绣金的长袍,高大俊朗,小麦色的皮肤,剑眉星目,眼睛如黑曜石一般幽黑好看,偏偏唇角紧绷,眉头紧皱,眉宇间直皱成一个深深地川字。
竟还是个熟人。
“谢淮安?”沈虞惊讶,脱口而出。
谢淮安严肃地看着她,“小鱼,有什么想不开的,也不能寻死。”
沈虞失笑,将谢淮安推开道:“我还没那么傻。”
她矮身将浅滩石子缝儿里的那条小鱼捧了起来,浅浅一笑,“你看,我是想救它。”
温暖的日光洒在女孩儿白皙的脸上,她笑的时候一扫眉眼间的哀怨,嘴角微微翘起,整张脸都仿佛生动明媚了起来。
这才是当年他认识的那个小鱼啊。
谢淮安心里微微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