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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吴二王的势力不容小觑,当年明熙帝为了平衡朝野,致使两王在朝中拥趸颇多。
赵王的王妃与儿媳不是国公嫡女,便是名门望族。
反观太子,皇后早亡,一母同胞的两个兄长也是冤的冤死,病的病死,可谓是明熙帝亲手斩断了太子的臂膀与依靠,如今又硬推着他上位。
只余一个皇太孙,或者说,李循便是明熙帝亲自为太子培养的臂膀。
自明熙帝病重后,李循为太子上下操持打点,内防赵吴二王谋逆,外调可用之将守疆,近些时日更是每日几乎住在了太极殿中,与太子一道为病重的明熙帝侍汤喂药。
终于,明熙帝的呼吸停止在这一日的日落之前。
太极殿中,门窗紧闭,重幔掩映之间,太子一身素服跪在病榻前,对着床上的明熙帝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皇太孙李循则跪在太子身侧,看着病榻上早已没有了呼吸的皇祖父,沉默许久,慢慢地抿去眼角的泪,握住了太子的手。
“父王,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
“如今两位王叔去向不明,东宫势弱,一旦皇祖父驾崩的消息传出去,只怕不出三天两位王叔的叛军就会打到长安。”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太子忙抹了泪问儿子。
“秘不发丧。”
李循封锁了明熙帝已驾崩的消息。
如今已入了五月,天气转暖,明熙帝的尸身摆放在太极殿显然是撑不了多久便会散发出尸臭而腐烂,被侍候在太极殿中宫人发觉。
但李循料定赵王在宫中安插了细作,想必明熙帝驾崩的消息不日便会传入他的耳中。
但无所谓,反正而今两王叛乱已是板上钉钉,撕破脸便撕破脸,他还正愁没有理由解决了这两位王叔,只要能多瞒一日,他便有时间来调兵部署,利用这个时间差,他完全有信心可以平定叛乱,拥立太子顺利登基。
事实也果然不出李循所料,明熙帝驾崩的第五日赵王便率领着叛军一路从西而来直攻长安,道是卫王父子毒杀大行皇帝,把持朝政、残害忠良、排除异己,为了皇位弑父杀兄无所不用其及。
当年静愍太子巫蛊之案与孝仁太子病重而死皆与卫王脱不了干系,自己此番正是为替天行道,清君侧、以告慰二位兄长的在天之灵。
而另一边吴王也号召兄长赵王率了一队叛军东向而来,两军会师,意图两面夹击,攻破长安,可惜被关内道的府兵们打落花如水、溃不成军携着余下的叛军逃往渭南,又被早先埋伏的周维和沈绍截断,大部队受到重创。
赵王眼看大势已去,在斩杀了周维之后立刻抛下后路的吴王,独自领着心腹和小股叛军在南路撕开一道口子逃了出去。
此战已毕,三日后众人便班师回了长安,太子与皇太孙论功行赏,另遣陈赟追缴赵王余孽。
赵王自离京城就藩后德妃便留在了大明宫,赵王兵败的消息传回来的那一日德妃便于寝宫中自尽而亡,因此赵王深恨李循,认为是李循和太子一道逼死了德妃,从渭南狼狈而逃后便跑去了楚州。
楚州本是望族秦氏本家,而秦家是德妃外家,如今赵王反叛,楚州自然便是赵王的大本营,是以赵王虽败,势力犹在,依旧不容小觑。
而定国将军沈绍则自回京后就生了场大病连着数日一病不起。
如今南地三州尚被渡善教把持盘踞,明熙帝临死前的意思便是要李循派定国将军沈绍前往江南剿匪,国家面临危难,沈绍大病,李循自然不得不将儿女情长和与沈家的纠葛暂且抛之脑后,亲自带了太子赐下的表礼登门定国将军府看望沈绍。
沈绍一看是皇太孙亲自上门来探望自己,立刻挣扎着从病榻上下来,在李循面前老泪纵横,哭着说自己犬马之疾,哪里能劳烦得太孙亲自上门探望?
又说自己没能拦得住周维,周将军为了戴罪立功不顾他的阻拦便带兵直冲着赵王的主翼而去,致使他折在战场之上,他简直是愧对大行皇帝,愧对沈家列祖列宗和太子、太孙殿下对他的一番期望,本欲自请前往楚州赵王的本家替太子、太孙殿下绞杀赵王余孽,只可惜他如今这个身体状况,只怕时日无多,无法完成遗愿云云。
渡善教那边还有几位将军暂时抵御,可硬撑毕竟是撑不了多久的。
北有虎南有狼眈眈而视,李循是不用沈绍不行,沈绍也自知如此,才会惺惺作态意图拿捏李循。
李循头疼,不想再听他嘚吧,赶紧虚扶一把,要婢女将定国将军扶回榻上。
沈绍推阻再三才重新回到榻上,拜见过后,他立刻要女儿沈婼捧茶而入,叹气道:“太孙殿下曾与臣的小女有旧,说起来,当年若不是小女没福气,在大婚前夕患上了重病,如今只怕早与殿下喜结良缘!”
李循的目光就微微变冷,扫落在下首的女子身上。
“殿下。”
沈婼轻轻地唤了一声,抬头眼波盈盈地望向他。
她今日穿了一身极鲜亮的衣裳。
上身是桃红色的掐腰金丝短褙子,下身是一条浅色的月华裙,鬓上簪了两朵花鸟绢花,并斜插的一支赤金如意玛瑙金步摇。
哦,李循看了一眼就想起来了,这支金步摇还是他在她及笄那日赠的,后来她大约是嫌太俗气,一直没再戴过,今个儿这怎么又戴出来了?
李循没说话,只用目光淡淡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直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去接她手中捧着的那盏茶。
从小心翼翼的期待,到不敢置信中仍带着几分乞求,最终是他无情之下的失落失望,沈婼的泛着泪光的眸瞬间便红了,“殿下……”
他竟是连一盏她亲手泡的茶水都不肯再喝!
那泪水自雪白的脸上蜿蜒而下,就在她一颗芳心将要被碎成了两半之际,男人却又突然收回目光,自她手中将那盏茶接过淡然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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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将军府出来上了马车,李循将那只香囊随手丢到了马车外。
随行的内侍想到适才在府中发生的事情,长长一叹。
定国将军言语间多次提及长女幼时救殿下一事,竟颇有挟恩图报、逼着殿下娶沈大小姐为太子妃的意味……
不过怕给沈婼瞧见,见着四下无人,内侍还是将那只香囊拾起收进了怀里。
李循用湿帕子净了手,闭目仰躺在马车的车壁上。
沈绍老奸巨猾,意图以沈婼做太子妃为他剿灭渡善教的条件,否则……呵,只怕他身上这病是不会好了。
他就这么笃定自己会答应?还不是眼看着如今东宫势弱,太子仁厚,朝中缺少能领兵打仗的良将,这才想着将女儿送上来,结秦晋之好。
只是他这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些。
李循转悠着腰间白鹤展翅荷包上的玉扣,慢慢陷入沉思中。
回兴庆宫后,先回日常处理政务的勤务殿,问起太孙妃在做什么,翠眉忙道:“今儿是宫里的几位太妃入道观的日子,太孙妃在大明宫帮太子妃安抚几位太妃呢。”
李循点了点头。
今晨朝议太子方宣布了明熙帝驾崩的消息,内阁首辅并三公一道宣布遗诏,众臣痛泣不止,拥太子于大行皇帝灵前继位,改元仁兴,之后下诏安排宫里的太妃们,生育了子女的暂时还能住在宫中,没有生育子女的则按照意愿,有些去了皇陵守陵,有些则去道观里休养。
自德妃自尽后,宫中还是有几位位分较高的太妃,她们各自为先帝抚育了几位公主和皇子,沈虞若能与太子妃和她们交好,日后在宫中立足也更容易些。
不过说起来,自赵王起兵后,时至今日,两人仿佛已有数十日未曾好好说过话了,便是见了,也不过是点个头行个礼,他又匆匆离开处理事务去了,待他有些时间,她却又得跟着皇后入宫主持中馈,应付六宫庶务。
如今先帝已然驾崩,仁兴帝和王皇后皆搬进了大明宫,南内这边也该择日搬迁至东宫。
打从今日起,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了。
待安定一些还得行登基礼、册封太子礼,为先帝拟庙号、谥号……李循揉了揉眉心,吩咐道:“上林署今日新往兴庆宫送的新鲜果蔬你去拿了分到飞仙殿,记得多拿些新鲜的葡萄,挑捡饱满些的送过去。”
两人边说边往勤务殿走,路过一处假山,无意听见山洞里头传来小宫婢窃窃的私语声,“……我听说太子殿下要选太子良娣了,就是如今飞仙殿这位的长姐呢,听说以前就是太子殿下的青梅竹马,你说她一嫁过来,咱们太子妃会不会失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