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粮仓开了,里头仅有万石粮食,且还有许多发霉的。”
萧神爱不自觉扔下书,怔怔问道:“城中……我记得襄武城,有近十万人呐!”
于这西北边陲来说,襄武是个大城池,城中拥有接近十万百姓。万石粮食,根本支撑不了几日。
“难怪,难怪他不愿开仓放粮,莫不是早就知道是这样?”萧神爱呢喃了几句,起身朝外走去。
清檀将门栓取下,打开了房门,猎猎秋风下,萧神爱瞥见齐五额上竟渗出了汗珠。
“先和李长史商议,将发霉的放到一边以作备用,将好的都先发放给贫户和下户。”她声音轻柔,不疾不徐的说着自个的主意。
齐五点了点头:“李长史也是这般想的,如今已暂且将林县令扣押了。”
萧神爱想了想,又道:“看看咱们府上可有余粮,也先拿去吧。”
没过多会的工夫,府门再次被人扣响,侍从告诉她来人是李泽懋,已经知晓了她开粮仓的事儿,李家也愿先将余粮给捐出来,以作应急之用,特来支会她一声。
李家是陇西大户,世代盘踞于此,萧神爱也略略放下了心。
清檀看着她眼下一圈青黑,略有些心疼地说:“郡主,先进去歇会吧?晚上都没睡好。”
“好。”强撑了这许久,萧神爱难免有些累了,眼前阵阵晕眩,连站立都有些难。
至下午申时,城中许多人家都得知了此消息,见李家和都督府都捐了粮食,也不得不将自家多余的捐了出去。
郡守夫人沈氏下午还过来了一趟,甫一进来便骂道:“那姓林的可真是个杀千刀的!拿人当傻子唬呢,竟是说得出送你出城就能退兵的话,哪个傻子也不会信啊。”
“城中不是派了人严加管控,不许人随意出来走动么?”萧神爱疑惑问道,“夫人是怎的出来的。”
沈氏摆了摆手:“我拿着那老货的令牌出来的,如今老货不在,我就做主将家里粮食都捐了出去,应该能应付上一段时日。”
见萧神爱欲言又止的看着自个,她忙道:“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我幼年时家中曾闹过饥荒,这辈子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屯粮,家中粮食只怕比你们府上还要多。”
“夫人有数就好。”萧神爱轻笑了声,温声道,“夫人既然过来了,就用顿晚膳再回去吧。”
俩人说了会子话,沈氏骂了半个时辰的林县令。
“竟是深更半夜的来抓人,这是想叫旁人救都救不及呢,太坏了些。”沈氏狠啐了口,又道,“等老货回来了,可得将他好好查办才行,只是据说他在京中有姻亲,当初是被贬过来的,本该去下县,运作了番竟是来了咱们襄武。”
听她这般替自个骂着,萧神爱原先的怒火散去许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反过来宽慰了沈氏许久。
又守了半月有余,城楼上守卫的兵士忽见外面旌旗遮天蔽日,连带着滚滚黄尘,从远处奔袭而来。
不消看清甲胄和武器,只需看阵势和战马奔跑的姿势,便可知是精兵。
众士卒大惊失色,想着可能是天水王兵力增援,齐齐乱了方寸。
一人喊了声不若开城门献降,被齐五一刀斩首,望着远处道:“且等着,静观其变。”
众人许是被他这一番举动给震慑,都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守在自个原先的岗位,战战兢兢瞧着下面局势。
良久,却没有他们所想的攻城,而是两方人马打了起来。
齐五一喜,高呼道:“是朝廷援军到了,开城门!随我出城夹击叛军!”
黄昏时分,太阳已落下一半有余,天色暗沉沉的,头顶亦是暗沉沉的覆了一层乌云。
城外喊杀声震天,与那一群精兵比起来,天水王千方百计操练出来的人,仿若一群乌合之众。
被对方长刀砍来,犹如割地里的麦子一般容易。
那些精兵们犹如没有感情的屠戮钢刃,在他们面前,天水王的兵卒毫无半点还手之力。
一直从黄昏至深夜,双方秉烛夜战。
直至天水王被一刀砍了头,方才止歇片刻。
战事停了,周郡守方才敢骑着马从后方出来,对提着天水王人头、面色阴沉的齐邯道:“齐都督,咱们先进城吧?城中这会儿也乱成了一锅粥,想来还有许多事儿亟待处理。”
襄武被围困时,周郡守正在渭源附近巡视,他是五日后接到消息的。但他出城只带了些护卫,根本就没有兵马,因此也不敢回城,而是跑去了旁的郡县借兵。
只是旁的郡县的兵马,此番大多也被抽调去了西突厥。好容易在附近的会宁和平凉郡借了人,回来路上正好碰着闻讯疾驰回陇西的齐邯,这才一道整合了人马,赶回来解襄武之围。
方才暴怒之中砍了天水王,齐邯这会儿想来,颇有些后悔。
就凭他想要桐桐做人质,该留着他慢慢折磨的。
他面无表情的将天水王人头扔给身后齐六,淡声道:“郡守且先回城中官署料理政务,邯尚且还有些事,晚些再过来。”
看着他策马离去的方向,周郡守撇了撇嘴,瞧他这着急忙慌往家赶的,能有什么事。
萧神爱正听人说了城外捷报,在院中起来又坐下数次,几番想问城外的人是不是齐邯,最终又止住了。
万一不是,难免失望。
正当她觉着揪心煎熬,想要回去睡下时,院门被人用力推开,一人阔步从外走了进来,身上银色的盔甲染满了血污。
“子彰?”她怔怔唤了一声,脚步踉跄着过去。
齐邯刚对她说了句身上脏,要先去洗漱,她却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将他的腰身紧紧揽着,呜咽道:“你怎么才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