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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路难(六)(2 / 2)

可奇妙的,还似同时淋着一场雨水,她在一点点蕴凉的刺痛里,密密麻麻地绽放着。

那屋里箫娘却慌臊得不行,犟着挣着,对着席泠又是搡又是推,额心攒得死紧,暗暗咬着牙,“脸都给你丢尽了!”

席泠一瞬兜转她,背靠窗台,垂睇她红得不寻常的脸颊。他说不上来为什么,总之格外振奋,“我没觉得。”

大约是一点野性为祟,有种别样的刺激,他难自抑地又再亲她,敞着窗,嗓音含混暗沉,“不出去了,叫她自己在那边坐着。”

“那哪行呀?”箫娘抵住他的肩,使了好些力。

他抓住纤细的手腕,掰折下来,一行反手阖拢了窗,还是亲,“不管她。”他把她揿下去,有些霸道地央求,“让我弄一弄。”

“不行!”箫娘唬出一身汗,踢打他,“松开手,有人在家呢!”

她越是推,席泠愈发有些收不住,俯首下去一阵行乱。直到逼出箫娘一点泪星,他瞧见了,才松开,“好了好了,不闹了。对不住,吓得这样。”

箫娘慌着起身,到镜前梳理,回首狠剜他一眼,“你讨厌,头发也叫你造乱了!”

席泠脸上浮着细细的汗,欹在那里笑,眼里一点歉意也没有,坦率地让那些狂妄的慾流淌出来,“对不住。”

满室都被他的目光罩上了朦胧的一缕情动,箫娘好像能听见他暗哑离乱的气息。她一刻也不敢在屋里待了,心慌着往外逃。

这扇窗户外头一声一声的蝉乱,那扇窗户里头又发生着什么呢?露浓在屋里止不住猜想,越想越是心灰、心痛、心动……

太多芜杂的情绪乱麻似的绞在一起,叫她隔着一堵墙在一发不可收拾的想象里,恨他,想他。

这一阵乱,以至吃饭时两个女人都有些心虚,唯独席泠如常从容,坐在石案细嚼慢咽。

露浓低着脸小口小口地送着菜,仿若方才与他胡作非为的是她,她很是抬不起头来,瞥他一眼也羞赧难当。

一席便无言,吃罢饭,席泠独自回屋里看书,箫娘见露浓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得又引她往西厢吃茶。箫娘让了妆台的椅子与她坐,搬了根杌凳在边上,一行做活计,一行与她说话:“姑娘往我家里来,老太太可晓得?”

露浓还有些恍惚,摇摇头,“我是闲在家无事做,借故出来的。要叫她老人家晓得了,又是处处提着心,只怕我在外头吃了亏。不好告诉她的,你也要替我瞒着。”

“晓得,姑娘放心。”

“方才的墨,你收到哪里去了?”露浓四面看,扇子往她针线篮子上敲,“你拿出来给泠官人用去啊,放着仔细受潮。”

箫娘领会意思,只好把匣子拿出来,引着她往正屋里去,将匣子搁在席泠面前的炕桌上,“喏,小姐贺你高升的礼,还不谢人家?”

席泠搁下书,抽了盖瞧一眼,不见大欢喜,也不起身,就在榻上向露浓拱手,“多谢小姐厚礼。”转头又向箫娘笑,“人家都送了礼贺我,怎么不见你的礼?”

箫娘搀露浓在这面榻上坐,迎头剜他一眼,“你还要我的礼?我哪里来的钱?我就那几个钱你还惦记着,噢,难不成我见天伺候你,还背下债了?”

她扭头去哪里抓了些瓜子胡桃,省事的用绢子兜着,搁在炕桌上请露浓吃。露浓发现,席泠的眼总跟着她在屋子里转,有些刻意,终于又转回榻前,佻达的眼斜挑着,“是我欠你的,总行?”

两个人说话有些过分含混暧昧,露浓有些品咂出来席泠的意思,拿手搡了箫娘的手一下,调侃道:“你们是一家,还你呀我的分得这样清楚。快来,我让你坐。”

“姑娘坐,我站一站。”箫娘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这个局面太吊诡,她有些无措,恨不得她赶紧走。

真格是巧了,露浓不依,非来拽她,手上口里搡来让去,心里却忍不住的,也想把她赶出去。可赶到哪里去?这里是她的家,最终要走的是她自己。

到了连丫头也使眼色催促,不得不走的时候,露浓心里一霎黯然,依依起身,侃侃道别。

这与席泠想要的结果是相差甚远的,他还是不够了解女人。女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有的女人,在痛里练就韧性,残酷对她,似月亮的缺口,是一个晦暗的诱惑。

他此刻发现了,愈发不愿起身,口里只说一句:“小姐慢去。”又接着翻他的书。

只得箫娘将露浓送出院门,搀上软轿。露浓撩着帘子与她道别,起轿时歪着眼看墙头的杏树,结满了半熟的果子,黄澄澄的像一只只小灯笼,为她指引。

这天晚上,露浓枕上辗转,迟迟难眠。好容易睡着,梦见席泠一则屹然的侧影坐在她的床沿,用他那双不耐烦的、泄露着情慾的眼,像看箫娘一般,佻达地睨她。仿佛她成了他目下的猎物。

但她私自原谅了他的“失礼”与“霪心”,甚至连他白天伤了她的心也原谅了,心甘情愿受他的“亏待”。

反正不论如何“轻贱”,都是梦里的事情。

遗憾几回画眉间,春梦已无痕悄逝。甫入五月,太阳晒得眼睛也睁不开,屋里满盆的冰也无济于事,稍稍一动,仍旧一身汗。

箫娘在杏树底下眯着眼,挽着筐,举着杆绞一颗颗熟透的杏。那竹竿左右动一动,便摇下簌簌落叶。不防没绞稳,杏砸下来,她阖眼缩脖子,认命地等着受灾。

谁知灾又未至,席泠未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接住了兜头砸下来的杏。

她转过身,还没来得及笑,就发现院门里递嬗进来一班人,有男有女的。席泠朝他们指一指,“只要收拾穿戴书本一列的东西就行了,装箱抬到那头去。”

一班人唯唯诺诺地应承,箫娘正发蒙,席泠撩袍落在石案后,朝她轻指,“这是太太,从今后家里是她做主。”

男男女女地忙作揖福身,一片唱喏,“见过太太。”

席泠朝他们淡然地挥挥手,众人便分散往屋里,旋即叮叮咣咣的一阵响。箫娘惊回神,抱着高高的竹竿,待要问,倏闻身后震天地“咣”一声!唬得她“啊”地喊一声。

再睁眼,满院皆是飞尘,灰蒙蒙的什么也瞧不清。席泠抱着她,把漫天的尘土扇一扇。逐渐清晰了,才瞧见是东墙坍塌,几个男人在那头轮着锤。

箫娘忙从他怀里跳出来,满目骇异,“这是做什么?”

“走,瞧瞧咱们的新宅子去。”席泠拉着她,踩过满地的钻石,打墙窟窿里钻到陶家府宅。

后门上的小院还是原样,走出月洞门,踅出照壁,便是曲折小道,两边是几间下人住的屋舍,小道尽头是一处梅瓶形的垂花门,穿过去便视野开阔。各处亭台楼阁掩映在绿槐高柳间,青瓦参差,粉壁半藏,熏风掠带荷香,吹得沁人心脾。

席泠牵着箫娘由右面的绿竹夹道蜿蜒进去,走到一条曲折长廊,廊上处处漏窗,前头月亮门绕出,走几步便一片绿池,架着座九曲桥。桥那头又是羊肠小径,不算长,尽头便是两扇绿门,门上石刻的小匾,绿漆描边,题的是“望露”二字。

推门而入,一片小小竹海,蔚蓝的天在竹影间被切割成碎片,像未经雕琢的蓝宝石,原始得没规则的美。

清凉的风在林间萦绊,上渡竹海,三面屋舍合抱,连着一条长廊,四五个丫头在廊下穿梭。正屋廊庑下立着一则背影,正四面指挥,“这对瓶摆在那里,这幅画挂在卧房里,嗳对。这褥垫铺在榻上去,嗳摆正呀!麻利些好吧?”

箫娘一听这声音,满心欢喜,跳出席泠的手,“晴芳!死人!”

那厢一扭头,果不其然是晴芳,穿着水绿软缎长衫,素白百褶罗群,打着扇捉裙奔下廊来挽她,“你快进去瞧瞧如不如意,趁着这会陈列东西,哪里不好就好调换!”

箫娘一时惊得不晓得拣哪头问,扭头望席泠。席泠淡挑眉峰,朝屋里递递下巴,“咱们住这处院子,你瞧瞧去。”

箫娘如在梦中,两只眼恨不得八面看,看着看着,什么也不顾,笑着奔跳到席泠身上,腿挂在他两边,把他脖子死死吊住,“你把这园子买下来了?!”

席泠慌忙托着她,“你不是喜欢?况且这是我家的祖产。”

“真买啦?”

“这还有假?”

她又跳下来,转背拉着晴芳往屋里跑进去,偌大间屋子,湘帘重影,绮窗杲杲。左边帘下隔着一间小小厅室,掩映屏风,踅过屏风,对面墙架子上陈列着各色茶器,上面墙下是榻,下面窗户底下是一套椅几,几上一个白瓷缸,养着杏黄碗莲,游着三尾金鱼。

又踅出屏风往左边,帘掩着饭厅,四面墙角高几上搁着几盆兰花,上头香案上搁着一把琴,墙上挂着几幅字,再则就是一张方桌。

箫娘把屋子转完,晴芳忙在廊下叫来几个丫头,说名字给箫娘听。叫的什么素心雅琴之类,晴芳仰着下颌,“我给起的,好不好听?”

箫娘一个没记住,又不好拂她的脸面,笑嘻嘻点头,“回头再认吧,我一时也记不住,回头到跟前多打照面,我就能记得了。”

几个十五六的小丫头缩着肩抿着嘴笑,往她面前福身,称她,“太太记不住,随便叫个什么都成,我们晓得答应。”

“好好好,你们先忙去吧。”

箫娘笑得合不拢嘴,望着小丫头们退出去,正在门首撞见进来的席泠,个个退了一步福身,喊了声“老爷”,脸红腮粉地低着脸绕身出去。

席泠迎面过来,穿着竹青的直身,系着绦带,清清爽爽地束着髻,剪着条胳膊恬淡地笑,“好不好?”

箫娘简直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恍恍惚惚的还似身在梦中,一面环顾一面撞到他怀里去,偷着拿眼看那微动的帘影,“咱们真住这里呀?我怎么觉得像做梦一样呢?”

“你这梦做得不错,”席泠环住她,歪着脸逗她,“这么个富贵梦里,还能有我,也不算只惦记着钱。”

箫娘噗嗤一乐,脸埋在他衣裳里,嗯嗯地哼着,闷闷的,像是半笑半哭。别说席泠,就连她自己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哭是笑。好像她深处海岸,巨大的幸福一夕拍来,她惊着叫着笑着,踩着绵绵的细砂,方寸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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