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佳凝没有再跑。不然胤禛这家伙再一激动,闹出的动静大了,倒是让旁人发现他们四阿哥四福晋夫妻俩偷看妃子吵架的事儿了。
……这也太掉价。
绝对不行。
珞佳凝半是拉扯着半是拖拽着,好歹把胤禛弄到了旁边不起眼的地方。两人一起朝着吵架的中心望过去。
短暂时间过去后,两个人已经从争执“东西是被谁拿了去”转移到争执“东西是被谁的奴仆给偷了去”。
惠妃捏着帕子指着宜妃鼻尖:“你的奴才手脚不干净,偷了你的匣子。你倒好,自己的奴才不看准了,偏要来指责我?笑话!”
宜妃比她更泼辣,反正现下皇上也不在身边,索性叉着腰指着对方怒叱:“谁的奴才手脚不干净?你说谁呢?我身边的人可是各个都十分得用的。不像你,识人不清,养了一群手脚不干净的东西。要我说,你赶紧去你屋里头查一查吧!指不定那匣子就藏在哪个角落呢!”
两人你来我往,争吵不休。
事实上,宜妃和惠妃都知道带过来的人里,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偷鸡摸狗之辈。所以才会这样底气十足地去指责对方带来的人。
说实在的,她们俩在宫里头的名贵首饰和衣裳都多了去了。为免舟车劳顿太过麻烦,她们能够带来行宫的不过是十之一二的数量。
她们身边的奴才真想偷东西的话,在宫里能偷到更多的好物件,何至于到了现在才动手?!
就算有那些不敢保证其衷心程度的奴才,也大都被她们放在了院子里做粗使活计,万万不可能带了身边伺候着。
能跟来的都是忠仆。
因此,现在两个人互相指责对方身边的宫人时,她们俩是谁也不肯让着谁的。
毕竟一个忠仆就快跟半个家人一般了,且在身边伺候已久。
奴才们命贱,生死都在主子们的一念间。而这种“偷窃”的行为一旦被捉住,就算本来没做错事,在“审讯”的时候也能打掉半条命去。
此时此刻这种事情上,她们绝对不可能让步,不可能让对方把自己的奴才弄去处罚掉。
宜妃和惠妃越吵越厉害。
不多久,和她们相熟的妃嫔们也跟着加入了战场,跟着她们一起争吵开来。
这件事很快惊动了太后和皇上。
皇上不好出面直接把自己的两个爱妃给办了。太后能行。
不一会儿,太后身边的两位得力嬷嬷就冲进了人群里,一个笑着去劝宜妃,一个笑着去劝惠妃。
两人不动声色地把两位妃子看似劝着,实则是拖拉着给分开来。
当天傍晚,一群太监在梁九功的带领下,直接到宜妃和惠妃的屋子,连同她们身边太监宫女的屋子里,翻了个底朝天。
可是宜妃的那个首饰匣子还是没有找到。
一行人无功而返后,宜妃哭了个昏天暗地。
最后,康熙帝当天晚上留在了宜妃的屋子里,温声安抚她,又许诺她再给她新首饰,这事儿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珞佳凝有些好奇,为什么皇上没有继续彻查,把整个行宫都翻一遍,看看那个匣子藏在什么地方。
胤禛笑道:“谁知道那个匣子到底带来没带来,又或者是存在不存在呢?”
他简单一句话,倒是点醒了珞佳凝。
说“不见了一个首饰匣子”的事儿,从头到尾都是宜妃和她翊坤宫的宫人们在讲的。
但是旁人并没有见过这个匣子。
所以说谁能保证真有这么个首饰匣子的存在?
就算是真收拾了这么个匣子出来,万一这匣子离开前忘了带来,忘在了翊坤宫怎么办?
因此这事儿暂时只能先不了了之。
“反正现在人和物都走不了,所有人都会在行宫待上一段时间。”珞佳凝道:“皇阿玛等大家都休息几日后,再悄悄彻查此事也是可以的。”
她早已看出来了康熙帝的脾性。身为帝王,康熙帝做事不动声色,经常在不经意的时候突然来一下,让人措手不及。
处理这件事的时候说不定也会这样。
胤禛含笑说对。
不过——
珞佳凝道:“平时我们也得小心着点。说不定这种偷鸡摸狗之辈,就在我们的身边。”
如果说宫里的主子们对自己身边的奴才都很放心的话,那说不定是在几个阿哥的府上或者是两位公主的府上。
这事儿很难说。
毕竟四阿哥府上带来的这些奴才们,珞佳凝可以拍着胸脯说完全没事。但是其他兄弟姐妹家里的奴才,她还真不敢百分百打包票。
而且,珞佳凝总觉得这件事怪怪的。
宜妃和惠妃在这个事情上都没必要说谎。她们身边的奴才也没必要说谎。
那就说明是目前还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某个人做了这件事。
现在来的主子,可都是皇亲国戚。不是公主皇子,就是驸马福晋。主子们是不可能去偷妃子的东西的。毕竟平时自己的吃穿用度也都很好,首饰也都是名贵的,宫里皇上和贵人们赏赐下来的也都是和宜妃差不多的水平。谁还缺哪些首饰了?
所以但凡有人作案,就应该是奴才无疑了。
可是谁家主子带过来的奴才,有这个胆子,胆大包天会去偷皇上宠妃的首饰呢?
但凡有点脑子的也都不该这么做啊。
珞佳凝心里疑惑着,现在却还有另外一件事让她抓心挠肺地“思念”着。
那就是四阿哥当初做过的那间糗事。
之前太后派了人来,把宜妃和惠妃她们给分开后,喜欢“热闹”的七公主就拽着五公主一起去找太后了。
俩人一直跟着太后一直到晚膳的时候都还会没回来。结果珞佳凝就没能问成这件事究竟如何。
好在第二天一大早,公主们主动到了她的屋里和她一起用早膳,这事儿终是能问了。
胤禛也在。他清晨就去了皇上那边,与皇上议了朝政后又折回来陪着四福晋用膳。
几个人碰了个正着。
好在七公主经了这么一个晚上后,倒也没那么害怕四阿哥的眼神了。她挨着四福晋坐下,硬生生盯着四阿哥的目光,把这事儿告诉了自家四嫂。
“其实这件事说糗,也还不算太糗。”七公主求生欲很强,生怕四哥会怪罪她,好歹是给四哥留了点面子,没把话说太满,慢吞吞道:“那时候四哥跟着太子一起去掏鸟窝。谁知道四哥刚爬上树去,不知道怎么的皇阿玛到了。四哥被皇阿玛一声呵斥,吓得掉下了树枝。”
珞佳凝哧哧地笑着,扭头去看胤禛。
胤禛无奈道:“我和太子两个人本来说好了去掏鸟窝,是很秘密的行为,旁人并不知晓。所以没料到皇阿玛会去。”
这时候珞佳凝听出来不对劲,问他:“那是不是有人告诉了皇阿玛,你们这一次的‘行动’?”
不然皇上为什么来得那么及时。
“嗯。”胤禛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四福晋居然和他想到了一处去。
现在妹妹们都在,他也不好当着她们的面就去和四福晋有亲昵举动,只能按捺住满腹心思,语气很淡地说:“我那时候觉得,不是大皇兄就是三皇兄。”
珞佳凝发现他用的词很特殊,他说了个“当时”。那是不是说明,他后来在仔细想了下,又觉得事情不一定是这样?
珞佳凝下意识地问了句:“四爷,当时你上去掏鸟窝……是太子的主意吗?”
胤禛:“算是,却也不完全是。太子当时说他不敢上,我就说先上。”
珞佳凝若有所思:“那么说是太子先选择了不上去,所以四爷你才先上了的。”想必那时候胤禛“之后”想到的,就是这个事情。
五公主顺势沉吟道:“如此一来,把皇阿玛叫来的人说不定是太子。”
一屋子的人就都朝五公主看了过去。
五公主笑道:“倘若这个事情是太子做的,而他做了后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事情陷害给大皇兄或者是三皇兄。如此一石二鸟的事情,何乐不为?”
一是让大皇子和三阿哥之间有一个人被四阿哥记恨。
二是,四阿哥说不定会摔伤。
珞佳凝也是这么认为的。
几个人把这件事情想通之后,不由得面面相觑。
太子平素看着为人温和大度仁厚,早些年的时候,大家都很喜欢他。
也就是这两三年时间内,太子的一些行为暴露,才渐渐让人发现了他心底的阴暗面。
但是今日说的这个事情看出来,再往前推好多年,太子挑拨兄弟间的行为已经在暗中进行了。
只不过以前没有发现而已。
胤禛没料到,自己当初的一个糗事,倒是让妻子和妹妹们变得神色严肃起来。
他慢慢起身指了桌上的一众食物:“你们吃着。这些事情,不用你们去想。有我在琢磨着就够了。”
说着他就打算离开。
原本他也要留在皇阿玛身边议事的,只不过这会儿皇阿玛被皇祖母叫了去,说是商议昨天的事情。所以他偷闲过来看看自家妻子。
胤禛离开后,珞佳凝和两位公主又嘀咕了一会儿太子的问题。
原本说完这些后,三个人打算去找其他福晋们玩。
她们仨都走到屋门口了,珞佳凝却是伸手把五公主轻轻一拉:“五妹妹,你怎么了?脸色看着不太对劲。”
五公主的脸颊又开始泛着那种不正常的红色了。
现在五公主的身上,穿的明显是舜安颜给她从江南带回来的那种衣裳。非常好看。而且,款式与花色和当初在宫里出发时候穿的那一身不一样。
显然是另外一套。
五公主笑着抬手摸了摸自己脸颊:“难不成我又热到了?”
“不应该啊。”七公主抬头看了看天:“热河这边多么凉爽。我感觉这温度,也就和京城的春日差不多。你这衣裳也没有厚到春天穿还会中暑吧?怎么可能热到。”
珞佳凝不动声色给五公主用了个健康药水。
叮的一下,使用成功。
珞佳凝愣了愣。
难道说五公主真的是有点中暑了?不然这药水怎么会使用成功?要知道,倘若身子没有任何问题的话,那药水是无法使用上的。
珞佳凝也觉得这个天不太容易中暑。
路上的时候,五公主确实穿的比现在要轻薄一些。可那时候的气温也高。现在热河的气温比较低,五公主穿的略厚一点,也不至于这般才对。
珞佳凝见五公主的额头上没有什么汗珠,就抬手摸了摸五公主的脸颊。
不算热。
可为什么她的脸那么红?!
珞佳凝正这样想着,她伸出去的手已经被五公主轻轻握住。
“劳四嫂为我费心了。”五公主笑道:“不如四嫂去我屋里坐一坐吧。我现在好像是有点不太舒服。我们就不去五福晋那儿了,到我那边略歇息下。”
五公主的房间,是连续五间的屋子。小厅面积不算大,却清爽雅致,正合五公主的心意。当时一看到这几间房,她就喜欢上了。
三个人在小厅里落了座。
不多会儿,舜安颜大跨着步子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提着一杆枪:“怎么了?芷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太医给看看?”
舜安颜走的是武举的路子。他平时习武,骑射都很出众。皇上有意给他在宫里授一个侍卫的职务,只是一时间还没决定下来具体给个什么官职。
这一次避暑后回到京城,这事儿差不多就会定下。
现在他正在院子里练武,听说妻子本来打算去福晋们那边坐坐的,结果忽然就折了回来。
他察觉不对,顾不上继续练武了,忙回来看看妻子的状况如何。
五公主连连摆手:“我没事,就是略微有点不舒服。四嫂不放心,非要我歇一歇。”说罢,她嗔了四福晋一眼:“四嫂就是这样,把我们几个兄弟姐妹的身子看得比什么都重。有时候她都顾不上自己的安危,先顾着我们才行。”
五公主这样说,是想到了当年的时候,四福晋不顾自己的安危直接跳进了水里去救七公主的事儿。
本来刚才五公主想说自己没事的,四嫂不用大惊小怪。后来就是记起来这件事,想着不让嫂嫂担心,这才听了嫂嫂的话,回来休息。
舜安颜一向十分敬佩四福晋。他觉得四福晋虽然不是男儿,但是做的很多事情聪慧果决,十分令人佩服。
且他这一桩心心念念的婚事也是四福晋促成的,这让他对四福晋更加心服口服起来。
现下听了妻子这样说,舜安颜仔细看了看五公主的面色,果然有些异样的潮红,不由将手里的□□往后一放,顺势在妻子身边坐下:“你确实瞧着不对劲。”
五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在四嫂和妹妹的面前,与夫君这样亲昵。
她有些羞赧地低下头:“也还好了,就只是有点略微的不适。”
夫妻俩在这边说着话的时候,珞佳凝的目光却落在了紧跟着舜安颜进屋的那个人的身上。
刚才,舜安颜是下意识地把手往后面一伸,而后松手的。压根没看后面。
可是紧跟在他身后的这个丫鬟,却是十分如常地顺手接过了他手里的□□。
两人配合得很好很默契,好似这样的举动已经有成千上万次了似的,如此理所当然。
珞佳凝不由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十七八岁的模样,模样还算不错,眉眼里透着些妩媚,倒是让她整个人看着漂亮了许多。
她双手握着□□,认真放到了旁边的桌案上,这才福了福身:“回福晋的话,奴才娇杏。”
珞佳凝:“你跟在驸马身边多久了?”
“有十年了。”
珞佳凝若有所思。
五公主笑着指了娇杏,与四福晋道:“她很能干。舜安颜屋里的东西都是她在打点。以前我还不知道,有丫鬟能做事儿这样体贴周到。直到看了她,我才心服口服。”
七公主拉着五公主的手,小声说:“五姐姐,她是个丫鬟又不是太监。五姐夫的事儿都让她打点,合适吗?”
七公主一向大嗓门惯了,她这样“压低声音”的时候,经常能让旁人听到一二。
比如现在。
那个娇杏显然听到了七公主的话,脸色微变。好在她也知道分寸,没有立刻表现出来。
不过,有了七公主的话后,娇杏显然是在屋里待不下去了,喊了舜安颜一声“少爷”,又扭身出了屋子。
舜安颜拍了拍五公主手背:“我出去一下。”这便跟着那个娇杏出了房间。
珞佳凝也想跟出去。
无奈现在五公主和七公主都在,倘若她跟出去,怕是会太显眼,容易让人看出来她对那个娇杏存有疑虑。
珞佳凝索性去成就点商城兑换了一个道具,偷偷去听一墙之隔的外头的对话。
那两个人的说话声音很小,幸亏这个道具十分好用,珞佳凝这才把话语听了个十足十。
娇杏:“少爷!她们也太欺负人了。我可没什么坏心思的,她们却说不应该让我管着你的东西。你看她们,是不是过分?”
舜安颜的声音透着无奈:“你别和她们计较。她们也没什么坏心思。”
“可是她们就是故意针对我。”娇杏的声音里透着哽咽:“我心心念念都是为了少爷。却不曾想,她们不顾及我的感受也就罢了,还这样故意给我难堪。”
舜安颜显然有些不高兴了:“她们是天潢贵胄,出身皇家。莫说是你了,便是我,遇到她们有所差遣,也要恭顺听从。”
说到这儿,舜安颜的语气里头出几分不满:“你不过是个丫鬟而已,怎能对她们背后里妄议是非?我刚才顾及我们多年的主仆情分,不想把话说得太严重。可你若是再背后里诋毁我的家里人,就莫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说罢,那边就没了什么声响。
片刻后,舜安颜大跨着步子进了屋,脸色黑黑的,瞧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
五公主忙问:“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脸色看了?”想到刚才和舜安颜一起出去的是谁后,她不由又问:“难道是娇杏做错了什么?”
舜安颜挤出一个笑容:“不用管她。你好好的就行。”
五公主拉住夫君的手宽慰道:“娇杏到底是跟着你多年的老人了,你说话做事留点余地。女儿家脸皮薄,训斥她的时候不要太凶。知道吗?”
五公主一向宽厚和善,她对待下人一向很好。
舜安颜欲言又止,半晌后,终是一叹:“你对娇杏也不用那么好。虽然她伺候了我好多年,可奴才毕竟是奴才。”
五公主笑笑:“我知道了。”
七公主看他们夫妻俩甜言蜜语着,就拉了拉四嫂的衣袖:“咱们走吧?”
珞佳凝犹豫再三后,终是点了头,与五公主夫妻俩道了别后,和七公主一起去找五福晋玩。
俩人都走出去房间两三步了,珞佳凝下意识地回头一瞧,正好看到了那个娇杏目露凶光望向屋内的样子。
珞佳凝莫名地有些不太放心。
她给五公主遥遥地用了个健康药水,发现成功了,忙快步折了回去,拉着五公主的手到了远离门口的那个屋子角落,小声提醒她:“你这几日要不然先别穿妹夫给你买的这几套江南来的衣裳了。”
“为什么?”五公主疑惑着。
珞佳凝也说不上来自己刚才心里头是冒出来了什么念头。
她望着五公主泛红的脸颊,轻声说道:“这边虽然凉爽,却还是穿少一点为好。免得中暑。”
“我知道了。”五公主笑着应声:“我断然不会让自己中暑的,嫂嫂放心就是。”
珞佳凝看着她不甚在意的微笑,知道她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太放在心上。
也是。
这几件衣裳并不是特别厚,若说是它们会在这边穿上后引起中暑,让珞佳凝自己说,也觉得不会。
但她就是觉得这衣裳说不出来的哪里不对劲。
果然,不出珞佳凝所料,第二天五公主还是穿了江南带回来的衣裳。
这一次是最后一套,第三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