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屋子里踱了几步,恍然明白过来四福晋的意思:“那朕就下一道圣旨。让郭络罗氏,永世为妾!不得做侧福晋!”
珞佳凝这便笑了:“皇阿玛英明。”
这个最后的处理办法,也是她和四阿哥商议过的。夫妻俩觉得这样可行,便让珞佳凝在这儿皇上跟前讲了出来。
康熙帝在这件事上,最生气的就是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那就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权威就是。
而且,不得不说的是,即便郭络罗氏想不到那个出宫生子的办法,可是她争宠想要个侧福晋的位置,也是确实的。
这从她怂恿十阿哥去找四福晋,还想让四福晋帮他们回宫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女子,觉得有了儿子傍身就有恃无恐起来。
此种人,不敲打一番的话,往后指不定多猖狂。
现在那郭络罗氏虽然可以继续替十阿哥生养孩子,却一辈子只能做个妾,即便是生在郭络罗氏这样的贵族之家,她也终身不能做侧福晋。
不得不说,这算是让郭络罗氏痛苦折磨一辈子的一个苦楚了。
康熙帝细细思量后,龙颜大悦:“就这么办!”
与其让人死,倒不如磨着人让其痛苦中度过一生。
本来依着十阿哥对她的宠爱,只要她不犯大错,“侧福晋”的位置简直是唾手可得。
可现在那些都成了浮云。往后她再得宠、生再多的孩子,也不过是顶着一个“妾室”的名头来消磨余生而已了。
十阿哥回宫的日子,选在了某天的半夜。
这是康熙帝的意思。
十阿哥带着有孕的妾室偷偷离开皇宫产子,这事儿如果往大了说,甚至可以给他们定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康熙帝珍惜自己的名声,也珍惜儿子的名声。
他不愿意这个儿子被个妾室毁了,更何况,十阿哥的大婚在即,倘若这个时候传出这种丑闻的话,消息传到了蒙古,指不定十福晋的父亲、那位郡王怎么想。
为了各个理由,他让四阿哥和四福晋夫妻俩提早去那个别院和十阿哥说了一声,在选定的这天夜里,由宫里派出去一辆马车,先是去四贝勒府上接了四阿哥和四福晋,再出城去别院接了十阿哥和郭络罗氏,以及那个孩子。
驾车的人是个穿了便装的御林军,乃是皇上亲信,可以信任。他拿着皇上手谕,半夜行走在路上,畅通无阻。
几个人挤在马车里面。
十阿哥面露憔悴,一句话不说,只是闭目养神。
连日来的“逃跑”生活让他消磨了以前的锐气,变得精疲力尽。好在事情的结果是好的。
他想,幸亏前些天留给四福晋了一个地址。不然的话,他和孩子恐怕还得继续过着那种缩头缩脑的生活。
孩子的ru母是在乡下临时找的村妇。那村妇并不知道十阿哥的身份,这次没有同来。
孩子由郭络罗氏亲手抱着,睡得香甜。
珞佳凝躺在胤禛的臂弯里闭目养神。
深夜,外头街道寂静一片,只能听到马儿踏地的嘚嘚声和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
这时候郭络罗氏忽然冒出来了句:“皇上为什么让我们半夜进宫?莫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安排吧?”
十阿哥本来睡得都有些迷糊了,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给吵醒,不由拧眉:“瞎想什么呢?咱们这种状况,就得晚上过去。白日里又不合适。”
郭络罗氏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她清丽可人的面庞上透露出心内的担忧,秀美皱成了一团,抱着孩子的双手扣得紧紧的,似是在害怕什么。
珞佳凝从郭络罗氏那没头没脑的紧张两句话里,听出了些许端倪。
原来,这郭络罗氏居然怕皇上深夜让她过去,是存了灭口的意思?
珞佳凝不由嗤笑。
这郭络罗氏也真太看得起自己了。
不过是个妾室而已,对皇上来说,真是跟蝼蚁一般的存在。
倘若皇上想要了她的命,压根都不会让她的脚步踏进京城半步,直接让人暗中谋了就行。犯得着这样派了车子过去接、大动干戈的?
既然皇上让车子把人接进宫了,就没有了要她命的意思。
珞佳凝实在懒得和这种愚蠢的人说什么,索性挪了挪身子,往胤禛怀里一扎,睡得香甜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
胤禛扶了珞佳凝下车,也不管后面那两大一小三个人,自顾自牵了媳妇儿的手进屋回禀。
康熙帝正等在屋里。
胤禛和珞佳凝上前向皇阿玛请安:“人已经带了回来,幸不辱使命!”
康熙帝一直在批阅奏折,现在手中不停,只眼睛略掀了掀眼皮看过来:“你们俩辛苦了。赶紧去休息吧。”
这个时候十阿哥带着郭络罗氏和孩子进屋来。
擦肩而过的时候,十阿哥轻声说了句:“谢谢四嫂。”
他这一路上,其实一直都没有睡踏实,隐隐约约间一直在想着怎么感谢四嫂。
可是一直开不了口。
现在,重新踏进皇宫,重新呼吸着这里的熟悉空气,他这才有了勇气对四福晋开口,说一声“谢谢”。
十阿哥虽然愚钝,却也明白,帝王震怒代表着什么。
如果皇阿玛一个生气的话,直接要了他们两大一小的人命,那也是使得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敢直接回来找皇阿玛,而是先去求了四福晋帮忙,得了皇阿玛同意方才回宫的原因。
有了四福晋帮忙说项,最起码性命无忧。
珞佳凝没想到十阿哥居然会跟她道谢,要知道郭络罗氏这一路上摆着臭脸,她还以为这两个人都不知道感激呢。
珞佳凝朝十阿哥微微颔首:“自家人不必客气。十弟赶紧进去吧。”这便没再多看那边一眼,自顾自和胤禛出屋去了。
她刚走出屋子,就听到了十阿哥痛哭流涕的声音:“多谢皇阿玛厚爱!儿子,回来了!”
珞佳凝和胤禛缓步离开,谁都没有多说话。
刚刚走到院子门口,二人就听到殿内传来了郭络罗氏痛苦的恸哭声。
只是那恸哭声戛然而止,很快就消弭无踪,像是哭泣只人被人堵了口似的,来得快去得也很快。
珞佳凝知道,肯定是皇上刚刚让梁九功宣读了那一道“永世为妾”的圣旨。
郭络罗氏没料到会有这么个结果,在皇上跟前失了分寸。
梁九功早有防备,自然不会让她在深夜大哭而吵到了宫里的贵人们,必然会堵住她的口。
珞佳凝侧耳细听着,见那哭声没了,正轻轻摇头,便见前头胤禛忽然停下来脚步,回头望着她。
“四爷怎么了?”珞佳凝问。
胤禛笑道:“我怕那人忽然一声吓到了你,等你一起走。”说着就牵过了自家妻子的手,一同往母妃的寝宫行去。
永和宫里留着他们夫妻俩的换洗衣裳。
胤禛知道今天必然要在永和宫住下,直接把官服放在了马车上,带着一起来了宫里。
两人在永和宫暂时歇息了一个晚上。
第二日天还黑着,胤禛已经起身准备上朝。天刚刚亮起来,珞佳凝便赶紧回了四贝勒府。
宫里的贵人们见到了十阿哥后,都是一愣。
满朝文武见到许久不见的十阿哥也都觉得颇为惊奇。
京城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所有人即便觉得十阿哥的离开匪夷所思,且他的归来也十分难以置信。却没有人把这个疑问说出口。
十阿哥和郭络罗氏消失的那段时间仿佛被人遗忘了似的。大家伙儿见到了孩子,都逗一逗,赞一赞,没人多嘴问什么。
直到八阿哥回来的那一天。
八阿哥因为请旨去了热河处理那边的天花一事,前前后后耽搁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等到他回京的时候,十阿哥已经回宫多日,基本上孩子和妾室的事儿都已经稳妥了。
八阿哥回到宫里后,第一时间就去阿哥所探望十阿哥,愧疚道:“这次是哥哥的错,若不是我得了皇阿玛的命令即刻去往热河,也不至于你和孩子遭受这样的罪。”
说着他叹息一声,眸中隐隐含泪。
十阿哥一看到八哥居然为他而哭了,不由心中感动:“八哥你何须自责?你要去热河,也是皇阿玛的主意,又不是你自己要去的。”
这时候郭络罗氏从屋里出来,端了一碟子果子放到院中石桌上:“给八贝勒请安。不过,我倒是听说一句,这次热河之行是八贝勒自己请求要去的?怎么的八贝勒又说不是呢?”
宫里人多口杂。
本来康熙帝就和旁人讲过,八贝勒是自己要去热河查看天花一事的,这事儿宫里的贵人们自然有人知晓。
那些宫人们听了自家主子们聊天说起后,又互相传着这样的话,被郭络罗氏听了一耳朵也不足为奇。
十阿哥倒是没料到有这种事,不由奇道:“不会啊。八哥刚刚说了是皇阿玛的命令,怎的又成了自己要去?”
郭络罗氏这就抿嘴不言了。
她知道,在十阿哥的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八阿哥,其次才是其他人。在八阿哥和她之间,十阿哥肯定相信八阿哥。
毕竟那兄弟俩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已经一起度过了十几年,她才跟着十阿哥多久?比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