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霖重新看来。
“啊、我的意思是。就算不做那档子事,咱们也可以躺一处。”沈星丛声音越来越小,“说说话也成啊。”
沉默。
屋内寂静,只听得见窗叶轻摆。
沈星丛以为被婉拒,心下失落。正想说算了,又听萧霖轻叹:“师兄可真会为难我。”
沈星丛:啊?
“罢了。”
身旁一沉,是萧霖重新坐回。
“既是师兄吩咐,我忍忍就是。”
沈星丛听见这句,才反应过来对方方才意思,立马脸上火烧云一般。
有那么夸张吗。
他有一搭没一搭往人下边瞅去,下一秒肩膀被摁住。
“别看了。”萧霖道,“再看下去,我可不保证能忍住。”
沈星丛一惊,立马收回视线。哪怕在黑夜都能瞧得见耳根通红。
萧霖看在眼里,不觉凑近几分。
二人肩并着肩,大腿紧紧贴着。
沈星丛只觉屋内温度仿佛又升高了。双手落在膝上,裤头抓得愈紧。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提议,干嘛想不开让萧霖留下。
虽然很早之前二人也同榻而眠过。可今夕不同往日,既已确定彼此心意,就算萧霖能忍住,他却有些确信自己能不能忍了。
不行不行,得要循序渐进!
沈星丛晃脑袋。
现在一时冲动,别待会儿又重蹈覆辙将人推开。他可不想再把气氛闹僵。
“上、上去吧。”
他要往后坐,手腕却被扯住。
“待会儿,”萧霖看着他,“我能牵师兄的手吗。”
沈星丛:“啊?可以啊。”
萧霖:“拥抱也行?”
沈星丛:“可、可以。”
萧霖弯了下眼:“亲吻呢。”
沈星丛不说话了。
因为他意识到萧霖这一句句问,是想要戏耍他。再问下去,还不知会出现什么虎狼之词。
他干脆猛凑上去,直接在萧霖嘴角点了一下,止住人后边的话。
萧霖貌似一愣。
“别问了。”沈星丛抓着萧霖的手,低声道,“虽然……最后一步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但除此之外,我……”
他音量愈低,耳尖肉眼可见烫出了血红。
他喜欢萧霖。既是喜欢,当然会想要更多身体接触。
他实在说不下去,一把揽腰抱住人,额间抵住人肩头:“你别逗我了成不成,你本就知道我脸薄。”
上方传来轻笑:“师兄不是一直说自己脸皮厚?”
沈星丛闷声:“那是其他事。”
这种事他没经验,不成。
半晌,后颈覆来些微冰冷。
定是萧霖。因其体温偏低,尤其指尖怎么也捂不热。
不过现在这份冰凉,恰好缓解了沈星丛一丝燥热与紧张。
他不由抬眼,恰好与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对上。
对方眼帘半阖着,只觉神情较以往都要温柔。那原本深不见底的眼底,竟是映出了烛光,染上些微橘调。
沈星丛一时定住。
冰凉自他后颈扫过,又覆上他的耳垂,继而揽着他往下。
二人一同躺倒,棉被凌乱几分。
“那就这么睡吧。”
萧霖另一只手牵起沈星丛,在指缝间轻轻吻了一下。目光注视着眼前人,始终不曾移开。
“师兄睡着为止,我一直在。”
原本,沈星丛是想趁夜多与萧霖说说话。
交流感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想看能否找出些破绽,说不定能劝动萧霖随自己一起离开。
结果脑袋沾上枕头,便觉困意漫来。
大约是许久没这么好好休息过。鼻间充斥熟悉的气息,身旁又有温度贴着。悬浮半空的心脏终于落下一些。
嘴里说出的话变成了呓语,连他也不清楚,自己最后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做了一个梦。
或者说,这些日他总会做相似的梦。
要么是被同门追赶,要么是看见兰谨先生。
他原本开心想要上前搭话。却见对方通红着眼,颤抖朝他挥下长剑。
他想要张口,想要解释。却动弹不得,仿佛桎梏在了原地。
待一切消散,最终化成同一画面。
凄惨圆月挂于天际,透着刺鼻血腥。底下是千军万马,侵袭而去,淹没了原来的富饶与和平。
所经之处寸草不生,生灵涂炭。
一人悬于半空,面无表情注视这一切。
沈星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那些肆虐抢夺的人瞧不见他,那孑然dú • lì之人更是未将他映入眼中。
他仿佛成了一个旁观者。
面前竖立一道看不见的玻璃,他再想穿透,再想阻止,却也是无可奈何。
大力拍打着玻璃墙,大声嘶吼,却无一人能听见。
原来,梦到这时便会戛然而止。
因他惊醒,睡不安稳。这回却持续了下去。
猩红圆月之前,那人眼瞳右移,直直注视过来。
沈星丛止住动作。
因他察觉自己与之视线对上。可对方表情陌生,像是不认识他一般。
眼瞳漆黑,状若无物。
——宛如披了人皮的异形。
不由得,沈星丛想起这一句描写。
他屏住呼吸。
倏地睁眼。
映入眼帘轻纱帷幔。夜依然很黑,可从血月形状来看。既是弯钩,那便已过了一晚。
因方才做的梦,沈星丛心跳飞快。
那与其说是梦境,倒不如像是真实发生在眼前的一切。他现在还能依稀回想起梦中嗅见血迹,以及与那双无神眼瞳撞上时的心悸。
……萧霖。
腰上似有重量。
沈星丛往下看,棉被一角浅浅搭着,几乎算是没盖。一只手臂搭在他腰间。耳畔还能听见平稳呼吸声。
他这才想起昨晚发生一切。
萧霖是留宿了。
表面上,情况似乎在往好的一面发展。但方才梦境再一次为他敲响警钟。
真正的问题尚未解决。
他不知如今正道准备作何打算;也不知萧霖若真要进攻灵渊洲,他又该如何阻止。
萧霖的确对他有妥协,但倘若涉及大局,并不见得能听进他的话。
不,是绝对听不进去。
否则他来第一日,就已经带人离开。
沈星丛看向身旁人。
眼前人双眼闭合,面容恬静。
这令他回想起二人刚心意相通之时,也是如此相拥一夜。
但那会儿心境开阔明朗。阳光落下,一切都闪闪发亮。而他当时飘飘然,只觉这世间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只要他与萧霖一起,只要萧霖在他身边,他就能够勇往直前。
原本如此。
沈星丛抬手,指腹覆上身前人面庞,轻轻下滑。
而当快触碰脖颈时,身前人轻动了一下,睁开眼。
“师兄?”
许是刚醒缘故,声音略带了些沙哑,略显低沉。
沈星丛一顿,继而双手搂住萧霖肩颈,径自揽抱上去。
他抱得很紧,鼻尖埋入身前人衣领。气味无比熟悉。
萧霖终于完全清醒了。
由于位置缘故,他下巴刚好抵着身下人头顶。垂眼:“师兄是在撒娇?”
沈星丛没回话,只是力道又紧了几分。
“还是做噩梦了?”萧霖反手抱来,“师兄这般,倒是少见。”
沈星丛五指扯住后背衣襟。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若那仅仅是一个噩梦倒还好。只怕有朝一日,他会与萧霖真变成那针锋相对的局面。
他实在不想。
顶上传来轻笑:“若能令师兄如此,我倒希望每日都能做些噩梦。再由我安慰师兄。”
沈星丛闷闷道:“那我可能不想睡了。”
萧霖指腹摁上沈星丛耳后,轻柔摩挲:“是因一直待在宫内憋闷?”
是,也不是。
那按摩有些舒服。沈星丛不禁闭眼,又听见耳旁声音。
“等过些时日,我就带师兄出宫。”
沈星丛:“出宫?”
“记得是师兄最喜爱之物。”萧霖轻声道,“我带师兄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