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重道:“自然是怕的,若谢大人因此伤到半根毫毛,我便将何郎中活活剐了。”
何锦白着脸咽了咽口水。
嵇重取了桌上一支香,单手折断,引燃后插在香炉里,抬眼看着释意:“是你去,还是何郎中去,给你一柱香时间,好好考虑。”
何锦看着那仅有手指长的一截香:“……”
青烟袅袅中,主持无奈地叹息一声,放下手中佛珠:“贫僧年少时确实学过一些粗浅的医术,远不及茅家医术的万分之一,而且时日久了难免有些生疏,世子若不嫌弃,我便去给谢大人看一看吧。”
嵇重盯着他看了片刻,将架在何锦脖子上的刀拿开。
主持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只是明日皇上要过来,贫僧实在走不开,世子还请再等一等。”
嵇重收刀回鞘:“可以,那明日就有劳何郎中先随我去谢大人那里吧。”
主持猛然抬眼:“此事与何施主无关,还请世子放他离开,明日一过,贫僧便去拜访谢大人,世子连一日都等不得吗?”
嵇重淡声道:“待主持过来了,我再放何郎中离开不迟。”
主持嘴唇微微颤抖,最终颓然地垂下双眼:“还请世子言而有信,阿弥陀佛。”
嵇重没再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开。
快下山的时候,嵇重又站住,回头望去,禅房的灯依旧未熄,主持跪坐在香案前的身影照映在窗上,灯火忽明忽暗,连带着那身影也虚虚晃动起来,仿佛随时会从眼前消失。
亲兵疑惑地看着他:“世子,怎么不走了?”
嵇重莫名觉得心里不踏实,然而这念头转瞬即逝,他转回身:“没什么,走吧。”
一行人下山,去馆舍落脚休息,嵇重拿了外伤药给何锦:“先前多有得罪,我也是迫不得已。”
何锦是郎中,自然不缺药,不过嵇重给的药用材考究、炮制精心,绝对是上品,何锦坦然接受,口中道:“世子究竟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怎么就死心眼认定主持了?即便他真是什么茅太医,那也多少年没问诊了,如今怕是连脉象都难看清,让他去给谢大人看病,实属冒险。”
嵇重没理会他的话,转身离开。
何锦:“……”
嵇重进城后为了照顾谢疏一夜未合眼,躺下后很快便睡着,然而睡得并不安稳,梦里竟拳脚相加地跟人打起来,与他对打的人并不陌生,正是今日才看到的何锦。
何锦瞧着像个文弱书生,不显山不露水,动起手来却毫不含糊,也是个练家子,嵇重心里清楚他不是自己的对手,可在梦里却怎么都施展不开,打得毫无章法,全凭一股蛮劲将对方压制。
然而不等他将何锦打趴下,旁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三郎,你怎么又跟何大夫打起来了?”
说话的是谢疏。
嵇重立刻收手,恍然想起自己在梦里叫三郎。
三郎转身走到谢疏身边,见谢疏朝自己看过来,连忙垂眼低头表示认错,目光所及是自己手背上狰狞斑驳的疤痕。
谢疏看着他,温声道:“何大夫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要总寻他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