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不成,是那魔物的娘亲?
可这墓碑瞧来,分明不过是普通的人人族!
人,怎可能生出魔物呢?
那岂非不祥!
那燃尽的灰烬被魔物连同吞下,与着那安然静立了不知多少年的坟墓。
魔也蓦然消失在了原处。
谢忱山安静看着一瞬间又露出天色大亮的环境,面色不改,就像是早知如此。
赵客松忍不住轻声说道:“大师……”
“是。”
谢忱山应道。
赵客松脸色微变。
这可真是……
将会令世人震撼的事情。
谢忱山却心知肚明此事或修仙界的上层中,必然已经知晓,不然不会贸贸然有了之前百年道会上的说辞。
只不过这些说法仍然是在大能中流传,并未让大多数人知道罢了。
“那这荒凉的山头,也是因为魔尊吗?”
此时此刻,赵客松的神色显得有些莫名敬畏。
就像是从前他或许会辱骂魔尊无情无义,可是当他知道魔尊同样也是有娘亲之后,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渐渐消融了一般。
他自嘲起来。
说得好像之前魔尊就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一样。
“或许。”
谢忱山的视线淡淡扫过这毫无生机的土地,不管是因为胎儿被迫出世后的滔天怨恨,还是在这之后万魔窟裂开的缝隙,都有可能致使这般状况。
至少,在观心镜中,裂缝出现之前,这片山头还是有着郁郁葱葱的色彩。
赵客松也就安静下来。
他有些愣愣地看着方才原本是坟墓的位置,留意到隔壁那座小小的空坟。或许那就是魔尊曾经葬过的地方,只不过在这之后又因为某种原因,破土而出。
尽管那画面想想就不寒而栗,可是赵客松却不像是之前那么畏惧了。
赵客松自言自语地说道:“就连我也是这般狭隘的人啊。”
就因为魔尊与人族突然有了这薄弱的联系,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事实,就让他骤然卸下了许多防备。
太蠢了。
赵客松捂住脸。
谢忱山望着那晴朗无云的天际,袖袍盖在身前,就像是在等候什么。
不过片刻,那消失无踪的魔物重又回来了。
落地化为人形的时候,他的胸口依旧是敞开着,见谢忱山的视线落在上头,便低着头,慢吞吞把伤口给捏上了。
就当做是愈合了。
谢忱山道:“魔尊,是去了万魔窟?”
魔尊便慢慢点头。
“有些,事情想不起来,回去看看。”
只是回去了,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作用。
万魔窟里头,已经没有任何生灵存在了。悉数都被眼前这头试图挣脱炼狱,活着爬出来的魔物给吞噬得一干二净。
数根触须裹住谢忱山的手,把他拖得往前走,直到那只手抵住胸口的位置。
魔物困惑地说道:“什么都没有。”
他挖开自己的胸口,再去妖界挖开了几具妖物的尸体,着实是有些不同。
缺失了什么。
谢忱山喟叹一声,在触须缠裹中拍了拍魔尊的胸口。
“这便是做人的坏处。”
他的另一只手,触摸到了魔尊冰冷的脸庞,从眼角擦去一滴血泪,淡淡地说道:“人总是会轻易被各种情绪缠身,受其摆布。哪怕理智告知要冷静,可有些时候却无法自控。”
魔尊不是不曾流过眼泪。
在他吞噬进无数超越自身的力量时,他有无数次崩坏再重新凝聚,大多数的时候,他是淌着灰色的眼泪,蜿蜒在可怖的面容上。
冰凉的,刺骨的,无情的眼泪。
是冷的。
现在谢忱山的指尖却是刺痛的,乃是灼烧的热意。
那小小的,血红的眼泪,宛如蕴含着极其澎湃可怖的力量。只是这么小小的一滴,就已然要谢忱山用尽了灵力去承载。
谢忱山又叹了口气。
他袖子一甩,那滴血泪也不知被他收到何处去。
他把手从抵着魔尊的姿态收了回来,顺带带起了几根恋恋不舍的触须。谢忱山面不改色地说道:“那是你娘亲的墓,尽管她在临终前或许憎恶过那些愚昧无知的山民,可她到底从不曾后悔过为人,便还是让她安静葬在此处罢。”
魔尊抓着谢忱山的手想了许久,才不情不愿地把那墓重新放了回去。
那坑被重新填上了。
摇曳的香烛甚至还是吞进去前的模样,仿佛在被吞下的这短短的片刻,时间都定格在了那瞬息。
“是,什么人伤了她?”
魔物懵懂、而充斥着杀意地问道。
他记不得了。
尽管魔物的诞生是那样不祥诡异的存在,可是在诞生之初,他也的确是可毫无意识的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