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轻。
却让魔物很迷茫。
这是何意?
人真是太难猜透的生灵,尽管魔物拼命驱动着那颗噗噗跳动的心,却还是难以理解许多的事情。
“我将我的心喂给你,让你生出了一点神智;我花了三年的时间为你孕育出心,让你当真能感觉到情感。你既是我带出来的,自当也该由我管教。我方才打了你,便算是惩戒。”谢忱山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怕甚?
“有不能做的事情,自然有我拉住你。”
魔物忽而又化作人。
那方才的姿势欺压之下,他扑倒了谢忱山,血眸直勾勾地看着佛修。
谢忱山懒洋洋地躺在稍显坚硬的地上,嗅闻到了些许从旁传来的花草香。
他已经许久不曾在魔物的身上闻到血腥味了,每每将要靠近谢忱山之前,那些残留的污秽都会被魔物给清除。
“谢忱山,想起来了?”
光是从魔物的语气,全然听不出他是什么情绪。
谢忱山平静地说道:“想起了一些,至少亲近的人,倒是想起了部分重要的事情。”
魔物又愣了愣。
他说话总是温吞着,却难得在此处带着焦急。魔物试图控制自己,可抓握着谢忱山肩膀的力道却更大:“我也是?”
他也是亲近的“人”?
人的喉咙为何如此脆弱?
精巧,却这般容易粉碎,毁灭又重新塑造的声带勉强挤出诡谲沙哑的声音,却在落地的时候产生古怪的回荡。
那是魔气的外泄。
谢忱山叹了口气,驱动着体内聊胜于无的元力去拦住那些外泄的魔气。
他尚未恢复,本也是尽力而为。
然那些狂暴的魔意在触碰到熟悉的佛光,却猛地缩了回来,克制地蜷缩在了内里。
他听到魔物在说,在委屈地说。
“谢忱山,做人好麻烦。”
魔当真是一种极其自私的生物。
魔物执着成为人,那是因为只有做人,方才可能被谢忱山看在眼中。尽管从前的魔物懵懂,可他那敏锐的直觉却比任何一人还要好用。
所以得做人。
而现在不想,却也是同样的缘由。
做了人,仿佛魔物好了,便不再需要佛修的偏爱了。
那种隐晦的,焦躁的,充满扭曲的狂躁滋生出的恶意与破坏欲,是近乎无穷的。
魔物自然不可能朝着谢忱山发泄。
他是“人”了。
所以任务越做越多,回来的速度却越来越快。他试图每时每刻都缠绕着佛修,却只能强迫着自己挤进完全不适应的相处中,因为生怕他不够“人”。可每每如此,那些鼓动的恶意便会连篇袭来,倘若他现在不是“人”,不再如此冷静,与从前一样懵懂偏执,扭曲疯狂,那……或许谢忱山的视线,便会长久驻足在他身上?
魔物对谢忱山道过爱意。
那是他自首饰铺前那对小夫妻身上学到的,尽管那其中一人已然死气在身,可那种温暖的,舒适的,仿佛火红的情绪让他对一个普通的人族滋生了食欲。
谢忱山说,夫妻之间,便是爱意,也为良人。
可他毕竟是魔。
那所谓爱意裹着恶意与毒汁,带着漫天无谓的疯狂偏执,走在一条歪歪扭扭的道路上。魔物花费了百年的时间拼凑起了佛修残破的魂魄,却在看到那些微暖的碎光混合在一处的时候,发了疯般在褫肆虐。
他是因为高兴?
却也是因为胸腔鼓胀的扭曲恶意。
扭去四肢,封住嘴巴,只留下那双眼和一颗心,长长久久的注视。
那种幻想一经出现,便欣喜若狂。
他既喜爱谢忱山那鲜活的气息,却也无法抹去对于那般幻想的癫狂。越是靠近,便越是想破坏,越是无法忍耐视线的偏移。
他便是……这样一种彻头彻尾丑陋恶心的生物。
魔冷漠地想。
有心与无心的差别,不过是更恶心与更丑陋的区别。
他有什么可委屈的?
魔物在心中冰冷地说着。
不过是……
魔物抬头。
他撞进了谢忱山微凉的眼眸。
不过是博取同情!
一只温暖纤弱的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谢忱山突兀地说道:“你睡着过吗?”
这是一句与先前的话题毫无干系的问话。
徐沉水甚至不知道谢忱山是为何说出这句话。
魔物愣愣地想了一会。
魔族需要睡觉吗?
大抵是需要的。
在魔宫的时候,他那些魔将也是需要轮换,偶尔到了妖族偷袭的时候,自床上一跃而起……他隐约残留着这样的印象,或许他们还是需要睡眠的。
只是徐沉水不睡。
他从未知道睡眠是什么。
只是极其偶尔的时候,在谢忱山睡去的瞬间,他会小心翼翼地凑在佛修的身旁,在不会惊扰到他的界限边上,试图去查看那安静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