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肆嗓音沙哑:“尘埃落定之前,切莫惊动义父。”
襄国公已过耳顺之年,哪怕身子骨依旧硬朗,襄国公夫人的身子却大不如前,经不起舟车劳顿,他们并没有在此次秋猎名单之中。
“贺烺省得。”
另一头,太子营帐。
陈太医才刚到营帐外,就听见小猫似的求饶声:“殿下……”
守在帐外的魏行老神在在,身边的两位侍卫虽然面无表情,脸却已经红了。
年过半百的陈太医内心毫无波动,来到魏行面前,淡声道:“太子殿下如此有活力,想来应该没有大碍?”
魏行摇头苦笑:“不不不,陈太医,您且稍候,殿下的伤咱家看过一眼,还是得请您瞧一瞧才行。”
陈太医矜持颔首:“有劳魏公公了。”
魏行掐着嗓子喊道:“殿下,陈太医已经来了!”
云霏霏心肝儿本来就七上八下,听见魏行的话,挂在铁一般结实臂膀上的趾尖儿猛地蜷成一团,整个人柔若无骨地倒在榻上。
挂在眼睫上的泪珠儿轻轻一眨,跟着落下。
秋霜露重,陆骁怕她着凉,立刻将人抱进怀中。
云霏霏坐在陆骁腿上,脊背倚靠着他的胸膛。
陆骁肩膀宽阔,臂膀强健有力,身上永远是`滚`烫`的,只是被他抱在怀中,便真的温暖不已。
因为太难为情,云霏霏双手紧紧捂着红透的小脸,过分娇弱纤细的身子透着漂亮的浅粉色,很是好看。
她声音又软又甜,小猫爪子似的挠在人的心上:“殿下,就说太医马上就来了,您非得、非得……”
云霏霏说到一半想到陆骁的伤,改口道:“您还疼吗?”
陆骁刚才亲`得`太粗鲁,她嘴唇还酥`酥`麻`麻的疼。
营帐不是个好地方,陆骁没有真的欺负云霏霏,就只是抱着人亲了一会儿,劲`瘦`的腰肢,依然规规矩矩的裹在长裤之中。
“不疼了。”他侧过头,在她眼尾印下蜻蜓点水般的吻。
陆骁不止洁身自好,不近女色,还比寻常女子还要爱干净。
他先慢条斯理地拿起榻边干净的帕子,仔细地擦拭手指每一处,确定不再`湿`濡,干净清爽,才下榻,捡起她的衣物。
陆骁手指修长漂亮,如玉如竹,骨节分明,强而有力,哪怕只是做着再平常不过的事,也赏心悦目,充满优雅。
“殿下尊贵之躯,怎能做这种事,奴婢自己来就好。”
云霏霏红着脸,抱着自己的肩膀,想拿过陆骁手中的衣物,却又被陆骁低头咬了一口耳尖。
陆骁声音喑哑性`感:“坐好。”
他将云霏霏揽进自己怀中,一件一件帮她穿了回去。
陆骁喜欢一个人,眼里便再也容不下旁人,也无法容忍旁人多看他的人一眼。他对云霏霏的占有欲更是非比寻常,即便穿衣服这种小事,也要亲力亲为。
云霏霏刚穿戴整齐,还来不及整理散乱的头发,魏行的声音再次从营帐外传了进来:“殿下,谢统领与贺指挥使有事求见。”
陆骁闻言,眼底殷红飞快地淡去,就连变化明显的身体也瞬间冷却下来。
好多人在外面……
云霏霏手忙脚乱地下榻,迅速整理好头发,退到一旁。
她双颊红晕未消,精致的眉眼犹泛桃花意,娇媚惑人,让陆骁想将她藏起来。
可惜营帐没地方藏人。
云霏霏只能低下头,想办法藏起自己的脸。
陈太医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仔细尽责地帮陆骁检查起伤势。
“殿下腰腹间的伤看起来虽然严重,但是谢大统领还是手下留情了,并没有真正伤到您的筋骨内脏,只要每日按时擦紫玉散瘀膏,瘀青很快就会消散。”
陈太医淡淡扫了太子厚实的肩膀一眼,语气平静:“至于殿下肩头上的抓伤,只需抹一些三黄膏,很快便好。”
那小猫抓的伤,其实不擦也行,不过陈太医是个尽责的太医,当然不会那样说。
陈太医从药箱里取出三黄膏及紫玉散瘀膏,交给云霏霏,若无其事地退下。
云霏霏原本听不懂陈太医在说什么,直到帮陆骁更衣,看到他肩头那些细细的抓痕,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云霏霏这下不止脸红了,漂亮的美人眸也红了,透着氤氲的水气,看起来更让人想欺负。
“殿下。”
陆骁还来不及欺负,谢肆的声音已经从营帐外传来。
他抬手摩挲了下云霏霏的眼尾,让她退到一旁,这才让谢肆进来。
营帐宽敞,中间烧着火盆,周围点着烛火,虽然比夜宴昏暗了些,却也十分明亮。
云霏霏皮肤白皙,脸上有一点点红就很明显,明亮的烛光衬得小脸白里透红,艳若朝霞。
即便贺烺不敢乱看,也一下就注意到了这般雪肤花貌的美人儿,更不用提谢肆。
陆骁穿戴整齐,昳丽的眉眼与平时无异,要不是云霏霏还红着脸,还真没人知道他前一刻在做什么。
“师父身子不爽,怎么不在营帐好好歇息?”陆骁明知故问。
谢肆看了眼云霏霏,见她目不斜视地低着头,谨慎乖巧得让人心疼,心底好不容易压回去的那股怒火,瞬间又“腾”了起来。
“殿下早就知道了?”谢肆言简意赅。
云裴只是个小侍卫,陆骁特地叫他过来扶谢肆,谢肆本来就觉得奇怪,直到他看到了云裴的脸,才确定陆骁是故意的。
陆骁让云霏霏先退下,才开口:“不,我也是前两日得知谢氏是在十五年前战乱时,被忠勇侯捡走,才开始怀疑。”
“后来……”
陆骁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一口,才又不紧不慢地说:“孤将云裴叫到眼前,看到了他的容貌,心中才有八、九分的确定。”
“你可看过她生母容貌?”
谢氏不管是被娇藏为外室,或是抬回侯府当姨娘,便一直待在宅子里,十几年来一次也没上过街,侯府后院陆骁进不得,当然没看过。
“孤没见过。”
谢肆深邃的眼眸闪过一抹失望。
“但是孤的暗卫看过,还救过她。”
救过她,这三个字明显不是什么好词。
谢肆闻言,搁在腿上的双手蓦地攥得青筋暴起,再也无法维持平日里冷酷平静的模样,咬牙切齿道:“叫你的暗卫出来。”
“杜若。”
隐在营帐外的杜若一下来到太子面前,将谢姨娘的容貌、情况,以及那日谢氏母女的遭遇,一一转述。
贺烺听到杜若说谢姨娘容貌与云霏霏神似,只是左眼尾多了一颗不明显的红痣,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师娘,那肯定就是他们的师娘!
因为眼尾一枚桃花痣的关系,十四岁便出落得亭亭玉立谢晚,曾得先帝称赞,被誉为“桃花美人”。
听到云霏霏差点被惠嫔的暗卫推入湖中害死,谢姨娘因为沈氏母女的设计,若非杜若实时赶到,早就被人沉塘,贺烺再也冷静不下来。
“老子居然一天一夜未曾阖眼,就为了寻残害师娘与小师妹的凶手?”
贺烺简直气得快要吐血。
不久前还满身戾气的谢肆却反而冷静下来,俊美的面容威严冷峻,凤眸如结冰的寒潭,不起一点波澜。
贺烺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之前调查小师妹身世时,说她的那些话……”
谢肆问:“什么话?”
贺烺看了眼陆骁。
陆骁昳丽的脸庞这时才渐渐爬上一层寒霜:“此女容貌肖母,脾性也肖母,生性狐媚,为谋姻缘不择手段。”
话音刚落,贺烺便忍不住骂道:“放屁!”
完全忘了不久前自己说这些话时,是如何悠哉,而陆骁又是如何愤怒。
陆骁看向谢肆,不疾不徐道:“半年前,此女与承恩伯府二房独子沈言之暗通款曲,私定终身,沈言之自幼与云二姑娘订下婚约,却为了她忤逆至亲、不惜得罪忠勇侯,也要改娶她这个庶女为妻,云大夫人一怒之下,这才将她送进宫为奴为婢。”
那些诬蔑云霏霏的话,他一字一句记在心里,未曾忘过。
谢肆亲眼看过沈言之纠缠云霏霏,自然也知道这些话,全都是子虚乌有。
贺烺怒到极致,站在一旁抱着胳膊,垂着眼皮,不发一语。
陆骁闭了闭眼:“若不是娇娇进宫后有人护着,她早就被惠嫔害死。”
“师父,”陆骁声音冰冷:“孤手中,握有忠勇侯卖官鬻爵的证据,只是光有这些证据还不够,孤代表着母后,不管是孤挺身而出,或是孤底下的人来做,父皇都会以为孤是在刻意打压秦王,就连荣贵妃的母家沈氏一族,都会立刻与孤撕破脸。”
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陆骁向来未雨绸缪,走一步看百步,他从来不会忽略风险,盲目冒进。
因为惠嫔的关系,忠勇侯与沈氏一族早已密不可分,不管是由他或他的人来扳倒忠勇侯,都会引起景帝不满、沈氏一族反弹,就连云霏霏都很快就会有危险。
即便有暗卫跟着她,但凡事都有万一,陆骁不会为了帮云霏霏出一口气,就去赌这个万一。
再加上,他之前已经冒险出手整治惠嫔,即便没有留下证据,但想来也引起景帝的注意,要是紧接着针对忠勇侯府,那无疑是在明目张胆地挑衅帝王权威。
这也是陆骁明明能对忠勇侯出手,却始终隐忍不发的原因。
就算他是太子,他也无法为所欲为,只能等待最佳时机到来。
好在,这一次不用再像前世一样,一等就是三年。
“你我关系匪浅,这件事也不能由我出手。”饶是谢肆再能忍,面容依旧冷静,气息却已经有些不稳。
坚硬的胸膛因为愤怒不停起伏,浑身肌肉也因为极度愤怒而紧绷。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最重要的人,居然被欺负了这么久,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简直欺人太甚!
“我明白。”陆骁神色冷静地起身。
贺烺奇怪地看他一眼,谢肆也微微蹙眉。
陆骁后退一步,朝谢肆一揖到底:“这件事,只能请襄国公出手相助,陆骁在此恳请师父,恳请他老人家出山。”
襄国公卸甲归来后,当过一段时间的太师,门下子弟众多,可惜他早就不管世事。
谢肆声音冷漠:“殿下就算不拜托,这件事我也会跟义父说。”
这些年欺辱谢晚母子三人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谢肆看向陆骁,面上笼罩着一层寒霜,眉眼阴鸷:“刚才殿下口中的娇娇,可是云霏霏的小名?”
来了来了。
贺烺摸摸鼻子,闪到一旁。
“是。”陆骁挺直腰,“师父可想跟她说说话?我现在便让她进来。”
谢肆当然想跟女儿说话,但不急于一时。
“当日你便是因为与娇娇缠绵不休,才会三催四请才出宫,就连搜救惠嫔时也心不在焉?”谢肆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淬了千年寒冰。
假如目光能shā • rén,陆骁恐怕早已被谢肆杀死无数遍。
“我记得当日我跟师父过说,我是因为重要之人才会心神不宁。”
陆骁回到坐位上,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娇娇当时被惠嫔的暗卫推入莲池,昏迷不醒,药如何也喂不进去,我没办法,只能亲自喂完她,这才延误出宫。”
谢肆不用问也知道太子是怎么帮女儿喂药的。
前两日他驾马走在太子车驾旁,听到太子调戏云霏霏的话,就知道两人关系匪浅,只是那时他并不知道太子调戏的人是自己女儿!
谢肆很快就问出了贺烺当初问过的话:“你既对她有意,为何不给她名分?”
陆骁一手拢着宽袖,一手执起茶杯,置到谢肆面前。
“我会给她名分。”
陆骁抬头,迎向谢肆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但不是以妾室之名,而是三书六礼,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娶为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