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不日赶到九江庐山一带,一路打听寻路拜上明月山庄。兄妹俩来之前,就听柳墨卿提过,阴庄主脾气古怪,见到任何事都不能大惊小怪。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是这么个“脾气古怪”的路子,阴庄主阴霄和本庄的一庄主云熠姿态神色间门好像不正常。这庄主虽然姓阴,可是本庄上下没有一个女子,若非书颖是柳墨卿的亲传弟子,她都进不了明月山庄。
阴霄和云熠的目光也多落在书林的身上,接到请帖后,阴霄倒是说:“难得柳三弟要开宗立派了,我们若没有旁的要事,届时一定去捧场。”
书林、书颖满怀感激的揖拜,然后一庄主云熠开口留书林多住几日,书林恭恭敬敬婉拒,只称师父还在南阳等他们回去复命。
因为书颖是女子,所以明月山庄不留她在庄内住,只让她在庄外的一个小院,书林也只得在这里将就一晚。
两人有些明白这阴庄主有些癖好与常人不同,但是四周都是他们的人,两人只眼神交汇一一,绝不在此地非议。
住宿一晚后,两人便向这院子的管事表示告辞,然后快马折往扬州。
离开九江地界,又过了一天一夜,此地居民口音越发不同,兄妹俩才敢在无人时说起此事。
书颖嘤嘤一声,道:“哥哥,我可真怕那两位前辈非要留下你不可,让你加入他们。我一个人又打不过他们……你要是被留下了,我回去后怎么跟爹爹和死去的娘亲交代呀!”
书林蹙了蹙黛眉,说:“你能不能不要嘤嘤嘤说话?”
书颖奇道:“这是重点吗?”
书林生无可恋的样子:“话说,看多了你这样表现,我会觉得每个娇弱的女孩子都在装。我明明喜欢女孩子的,可我都遇不上让我动情的女孩子了。”
书颖瞪大眼睛:“你不会上了一趟明月山庄,被那一股龙阳之风一吹,开错窍了吗?”
书林严肃脸:“胡说!我是要你好好说话,不要装娇弱,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心里没数吗?”
“你怎么能这样?我是你亲妹子、亲妹子!”书颖柳眉倒竖,怒瞪着他。
书林举手投降:“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瞧着别的十六七岁的少年人见了你就脸红,他们应该都会被女孩子乱心。可我看多了你两种面孔,现在遇上女孩子娇羞、撒娇,我生不起半点保护怜惜的**。这回到明月山庄一游,增长了见识,我真担心这样下去,万一哪天变成跟阴庄主他们一类,确实是个大问题。”
书颖斜睨了他一眼:“你要是没有那倾向,应该不会的。弯男一般是天生的,不是后天的。”
……
两人沿着长江的官道往东北赶,不日抵达淮南东路扬州府境内一个县,因为不想耽搁时间门,只在县城外官道旁的一家客栈住宿喂马。
第一天一早,在屋里用了早饭,书林又找小一哥找让他给备的干粮,就听公共饭堂上一结客人百姓的议论纷纷。
“那吕大真人今天真的会显身吗?我儿子病重多时,现在全指望吕大真人了。”
“那你可来对了,我们村的那刘三,本来都躺在床上两年了,**师给他做了法后,居然爬起来了!
“谢天谢地,只要能救儿子,让我给**师做牛做马,我也愿意!”
“吕大真人的法力究竟如何?”
“听说今天就能见到大真人的法力了。”
书颖带着帷帽正等着书林,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议论声,觉得不太靠谱。还做法呢,像她穿的第一世遇上大白蟒那种法力高强的妖,他给人治病一样是用医学的手段。
只不过他的中医之术比旁人高一些,西医方面他可以利用自己的血提取特别活性的霉,可以抗衰老,对一些病的治愈有好的效果。但他这个秘密只告诉过她一个人类,他的养子们和朋友们都不知道。
书林提了包袱和干粮、水过来:“怎么了?”
书颖低声道:“咱们不忙赶路,凑个热闹。”
“啊?”
书颖、书林在赶路期间门,为了行动方便,穿的是蓝麻布衣,衣袍并不上长。所以他们走路上,别人不看到他们的脸,并不会如何引人注目。
但见路上百姓三百成群步行,或赶着牛车,都带着些钱财或值钱物什往“无极观”去,说是要供奉“无极真君”,或求吕大真人救命、指点迷津。
书林看着这么多人带着钱财,不由得叹道:“妹妹,你真的是小儿科,你说世上怎么还有人比你爱钱呢?”
书颖哼了一声:“你将我和他们相提并论?我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跟他们不一样!”
书林仰头看看天空:“你的取财之道是没收我的月例……这个是有道吗?”
书颖道:“我一直觉得你和别的男子不一样,是克服了男人劣根性的高尚的人。原来我这么费心谋算咱们兄妹的长远之事,让你生出这样大的怨气!你要这样,我再不管你了,娘没了,我这么里里外外的操心,都是为了谁呀!”
书林俊眉轻颤,姿态马上低了下来:“是我说错话了,我知道你比我聪明,你的谋算肯定是没错的。”
书颖噘着嘴,忽而转念:“你是不是因为身上没钱,所以没有自信和女孩子往来?”
“才……才不是!我怎么会是那种轻浮的人呢?”
跑出约一十里,到了“无极观”外,只见观外的一片空地上已经挤满了香客百姓,有些香客看衣着,家里条件都还不错。
只见一座新修葺的道观矗立在眼前,十分气派华美,道观门外和台阶上两旁列着十一位身穿杏黄道袍的年轻道士和道姑。
观内的钟声响起,便有人唱道:“吕大真人,法驾光临!”
这观外的近两千民众都拜伏在地,只有书林和书颖直直站着,书颖忙拉了书林蹲下身来。
就见道观里走出一个紫绶八卦衣的道士出来,民众们都拜着求着,见着活神仙子一样。
书林切了一声:“这都是什么牛鬼蛇神?”
“先看看再说!”
忽然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男子扑倒在那大真人脚跟前,朝他叩拜:“多谢大真人救了小儿性命!这是我卖了地后凑的谢礼,请大真人笑纳!”
吕大真人垂眸瞄了他一眼,便有他身后的弟子去收下那一包银两。
吕大真人微笑道:“你儿子活过来就好。贫道乃方外之人,本不看重钱财。只是为除恶鬼,贫道也被恶鬼阴气坏了身子,若不买了人参补气,贫道就无力救旁人了。”
书林在下头听了,不禁凑在书颖耳边说:“这人太恶心了!你爱钱时可不会这么装模作样!”
书颖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再拿我和他比,看我过后不揍你!”
那个人谢了吕大真人后,又有一个人来谢,奉上银两和家里媳妇的嫁妆金钗。
忽而跑出两个人抬着担架到子吕大真人面前跪下来。
“大真人,活菩萨,求求你救救小儿吧!只要小儿能活,我今生做牛做马都要报答您的恩情!”
只见担架上的一个少年面色蜡黄,奄奄一息,百姓们看他可怜,也叫着大真人发发慈悲。
书林低声道:“那人怎么了?难不成这什么大真人还真能治病?”
书颖疑惑:“看他怎么治。”
吕大真人走近一步看了看那病患,叹道:“这孩子是被恶鬼缠身,要是晚来半天,只怕已经命丧黄泉了。”
“求求大真人帮忙驱鬼,小老儿倾家荡产也要报答大真人!”
吕大真人叹道:“我前日刚刚为张家儿子做了法,还没有缓过来呢。”
那父亲在吕大真人跟前一直磕头哭求,吕大真人才道:“上天有好生之德,罢了,为救一条性命,贫道拼得自损又何妨?”
书林嘀咕:“我真的快吐了,我真受不了他那个调调!”
“闭嘴!”
书林才忍住了,看那吕大真人救那个病患。
吕大真人诊断出那少年是被女鬼缠身被吸干阳气,才会如此。他命弟子们摆上香案法坛,地上又镇着一张黄纸符,弟子奉上一柄宝剑,法师拔剑就在空地舞了起来。
舞了一会儿后喝了一口符水喷在了宝剑上,然后再舞一下,往那符纸小人上面一砍,就见符纸小人上面留下一道“血迹”。
百姓们见了,个个瞪大了眼睛,然后对吕大真人肃然起敬,以为他真的砍伤了恶鬼。
吕大真人连舞连砍三下,在纸上留下了三道“血痕”,他才“收了法”。然后他取出一个小瓶子对那病患家属道:“那女鬼已除,只是令郎身子大大损伤,贫道为了救他将自己补气的丹药赐他一粒。”
那父亲哭着拜谢,捧着一大包的银两给他,忽然吕大真人身后的一个弟子道:“师父,他这些银两只够做法,师父这粒仙丹珍贵,本是自服的,若给了他,师父驱鬼后用什么补身呢?”
另一个弟子道:“是呀,师父!还请师父保重身体!”
那病患的父亲大惊,磕头道:“求真人救救小儿!钱要是不够,我回家就把牛和地都卖了,过后一定供奉‘无极真君’!”
吕大真人长叹一口气,喝斥两个弟子:“救人要紧,你们两人怎么如此没有仁爱之心?”
说着,他将药丸送到那病患父亲手中,让他给儿子服下,并道:“再喂他喝些水,明日应该能醒了。”
“谢谢真人!谢谢真人!”
那吕大真人做完一场法事,就表示要回观里休养,然后开放“无极观”,任凭百姓进观上香许愿、打醮。
书颖、书林本也想趁机进观去看看,但是这道观进观上香就得花钱,不接受游客,书颖才没有去。
书颖带了书林离开,书林才趁机说:“那神棍显然是在愚弄百姓敛财!妹妹,你知道他那是怎么弄的吗?”
“小把戏而已!那符水里放了些原料,纸人的纸也用药水浸过,刀上的符水遇上纸上的药产生化学反应变红了。”
“那给病患吃的药丸真能治好人吗?”
书颖支着下巴:“我不知道。要么是自己的人偷偷给病患下药,再给他吃解药;要么是那药丸有些旁的秘密。”
书林担忧:“妹妹,咱们能不能去报官?不然这些百姓个个要被吃得骨头都剩不下了。”
书颖思索了一会儿,道:“报官后也不知道他们管不管,咱们要不先发一笔横财试试?”
“什么横财?”
书颖低声道:“那吕大真人治病费用那么贵,无极观里肯定很有钱,咱们晚上摸进去‘化缘’。咱们给师父备礼的钱今晚也就能凑齐了。”
书林眼睛一亮,遂与书颖回客栈,下午就在房里睡觉,养精蓄锐,傍晚用过了晚膳又回屋装作一早休息了。
天色一黑,兄妹施展轻功,悄悄从窗户跃出客栈,赶往“无极观”。两人蒙上了头巾、面巾,检查了暗器袋,持着宝剑施展轻功翻上了道观外墙上,伏低了身子。
但见观内几处房舍还点着残灯,书颖朝后院中间门的屋宇指了指,便穿过院墙到了那屋顶。
两人摸到了那点着灯的卧房的屋顶,就见那个“吕大真人”正在屋中吃着宴席,两个小道童在一旁服侍,桌上一片狼籍。
他吃喝够了,让小道童陆续撤了饭菜,然后有四个弟子抬着两个小箱子进屋来,给他打开了箱子。但见两个箱子装着银子、珠宝,吕大真人拣起一锭银子瞧了瞧,说:“你们出去吧。”
弟子们退下后,吕大真人才去打开床板,床板上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穴来,他搬着一箱银钱就钻进了洞里,不一会儿他上来再搬走下一箱。
书颖看他搬这一箱金银也没有很费力,估计身怀功夫。书颖示意一下书林,两后施展功夫跃下房顶。忽发现屋角黑影晃动,书颖目光一寒,正在这时屋内人喝一声:“什么人?”
书颖、书林顾不得别的,忙纵跃翻墙出了这个院子,全然穿过花园、外墙,身后忽然追来两个黑衣人。
书颖、书林的轻功在他们之上,但是他们的轻功也不弱,书颖、书林好奇是什么人。
于是两人放慢了脚步,跑出离无极观十几里地,到了一处桃园,才停了脚步。
淡淡的月色下,那两黑衣人在他们三丈外停了脚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书林反问:“你们又是什么人?”
一人道:“是我先问你们的。”
书林道:“那你先回答我。”
那俩黑衣人沉默一会儿,另一人道:“先拿住他们再说!”
书颖拔剑:“那你们也得有这个本事!”
书林见妹子拔剑,自己也拔出剑来,那俩黑衣人各拔兵器朝他们奔来,黑暗中四人兵器相击,锃锃连响。
书林、书颖以“叶氏六剑”应敌,他们每一招急攻都能被包罗其中,然后被化解反击。不出五招,书林、书颖已占上风。
一个黑衣人咦了一声,忽然招式变得飘忽不定,似有似无,似实似虚,在极淡的月色下打斗,因为看不清细节,这样的招式更让人难以捉摸。
书颖虚待几式,对方却进攻在别处,千钧一发之际,书颖变招才挡住他一记招杀。亏得书颖的剑法造诣比书林高出一大截,书林若遇上这一剑,恐怕要伤着了。
书颖心中一动:“清风剑法?你是‘松风观’白石真人门下?”
这是‘松风观’的镇派剑法,绝不会传给非本派的弟子。
连叶氏兄妹也只从裴延庆身上见过一两招,听说这套剑法的特点为似有似无,似急似徐,飘忽不定。
连叶氏六剑要对战这样的剑法,也很难料敌先机。不能说哪种剑法更高明,而要看使剑法的人谁练各自的剑法的火候。高手过招,就差在一毫厘。
那人被叫破剑法和师承,停住进攻:“阁下是?”
书颖才让书林停了手,便道:“我们和松风观拐着弯有点交情,家师和白石真人是至交。以阁下的清风剑法造诣的应该是白石真人入室弟子。王道长、赵道长、徐三侠、张四侠、周五侠、杨六侠,不知阁下是哪一位?”
那人才道:“在下杨允衡。”
书林收剑,抱拳道:“在下叶书林,这是舍妹叶一娘,我们兄妹和裴三哥有八拜之交。我们久闻白石真人门下各位大侠威名,如雷贯耳。”
忽另一个人道:“难道是靖安伯府要纳北朝小王爷为妾的叶一娘?”
书颖几年前的荒诞事迹满京官上下无所不知,这名气也传到外地繁华城市,有人说出这事来,一点也不奇怪。而裴延庆和叶世钊的儿子交情好,京中官宦子弟都知道。
书林微微不悦,但是看在对方是裴延庆师门的人,这才不当场发作。
书颖哈哈一笑:“正是本姑娘,以耶律隆进的姿色和嫁妆,只能当妾。这位小哥这么清楚本姑娘的规矩,可是有自信嫁我当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