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
她翻了个白眼,攥着了他的袖管。
廖敏之手臂用力,算是直接拖着她往上走。
这姿势,她省力不少,只是他衣服面料太滑,晃晃悠悠有点揪不住。
贺兰诀换了个姿势,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没回头。
她低着头,悄悄咬着嘴唇内壁。
隔着衣服,她仍然能感觉他的手臂——硬邦邦的像石头,又有肌肤独有的柔软度。
体温透过衣料绵绵传出,她也能察觉他动作之间力量在身体里的游走,紧绷的收敛的,带着她往上提。
廖敏之没吭声,把她一路拽到了四楼。
贺兰诀自然而然松开手。
晚自习是物理老师唐Sir坐堂,大家请教问题都很积极,连贺兰诀都攒了三四道题,等着唐Sir路过。
物理老师那一把天籁之音,真是人见人爱啊。
“哪一题?”
贺兰诀笔尖一戳。
“电动势为E,内电阻……”唐Sir撑着桌沿念题,风衣被晚风拂过一缕香氛,他捏起一支笔给贺兰诀画解析图,“用等效电阻的思路……”
贺兰诀撑着下巴,微眯着眼,听得入神又陶醉。
“明白吗?”唐Sir嗓音沉沉。
“明白了。”
唐Sir看贺兰诀一脸笑嘻嘻,又道:“物理这科你基础比较薄弱,其实还是有些思路没吃透。你和明磊既然是朋友,其实有些学习技巧,你完全可以跟他学习,他的思维理念就很成熟。”
贺兰诀全脸懵逼:“啊?老师你认识他吗?”
唐sir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我是他物竞的一对一答疑老师。明磊这孩子的确不错,是颗好苗子。”
竞赛班有好几类老师,比如竞赛主副教练,专向答疑老师,每个竞赛生都享受着全校最好的教师资源。
唐Sir慢悠悠道:“你每次的考试成绩他都先来问,你平时那些练习卷,都是他批的。”
贺兰诀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
他批的?郑明磊批的?
她那疮痍满目的练习卷?
她真的要火箭发射,高空裂开。
唐Sir一走,贺兰诀心如死灰地趴在桌上,整个人都瘪了。
廖敏之静静地顿住笔尖。
唐Sir的口型,他也注意到了一些。
贺兰诀十分泄气,面孔朝着他,小嘴像鱼一样微张喘气,脸颊两团窘迫。
廖敏之想了想,从桌肚里掏出一包旺仔Q,Q糖,青苹果味的,推在她眼前。
贺兰诀目光闪了闪,升腾起一点星光,又咻然在半空坠落。
Q,Q糖也安慰不了她此刻的社死——怪不得郑明磊经常给她发学习技巧和复习资料。
一想到郑明磊笑眯眯的面孔下是她物理题上冷冰冰的红笔大叉。
贺兰诀恨不得原地打十个360大滚。
“我好丢脸。”她烦恼地朝廖敏之做口型,拔自己的眉毛,“呜呜呜,我真的好丢脸。”
廖敏之撕开了Q,Q糖的包装袋,捻起一粒青色的Q,Q糖,塞进了自己嘴里。
慢吞吞嚼了嚼。
又捻起一颗,耷着眼皮,轻渺渺看她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住了贺兰诀微张的樱唇。
也塞住了她重复的“好丢脸”。
贺兰诀微愣,浓密的睫毛扇了扇,从善如流把Q,Q糖吞进嘴里,嚼一嚼,咽了。
好吃。
她枕着自己的胳膊,“啊——”张开了口。
廖敏之眸光浮动,黑眉一挑,又捻了颗,运着手腕,朝着嗷嗷待哺的雏鸟,投篮。
一击而中。
混蛋。
贺兰诀含着糖,嘴巴一闭,伸手掐他的胳膊。
廖敏之没躲。
她手下也没用力,见好就收,把那包Q,Q糖揽到自己怀里。
恨恨地一口扔了四五颗,鼓着腮帮子嚼起来。
每个老师都会布置当天作业,第二天早读后上交。
作业有时候是练习册习题,有时候是老师自己复印的试卷。
有的同学做完作业后,会找旁人对答案,提高准确率,但贺兰诀向来不搞□□——以前就算她物理作业满纸红批,她也实事求是,最多偷偷盖住,不让人看见罢了。
而且她是小组长,作业分发都经过她的手,别人也看不见她的作业。
自从知道唐Sir带了郑明磊,郑明磊还给她批作业后,贺兰诀的心就彻底慌了。
女孩子要尊严的。
贺兰诀也开始找人对答案,一眼瞄见廖敏之撂笔,火速把他的物理作业抢到手里。
廖敏之成绩一向低调,他只有英语和语文差,理科几课绝对不弱——上学期的期末考排名第三,但他的物理化总分超了许端午十多分。
捏着廖敏之的作业本,贺兰诀越看眉头越皱。
基础题和典型题答案大差不差,但后面的大题……
她心里完全没谱,戳廖敏之,指着第三道题目,犹犹豫豫:“这个公式怎么推导出来的?怎么和我的完全一样?”
廖敏之摊开了自己和她的作业,一题题看她的卷面,略皱了皱眉,拎起她的笔和草稿纸。
他说话的速度放得很慢,发音也很清晰,一边写,一边解释:“这样。加速度和地面压力……”
贺兰诀凑在他身边,一脸正经,一声不吭,廖敏之抬头,正撞见她那双清凌凌的眼,思绪打断,旋即又接上:“明白吗?你这一步,漏了质量。”
“明白了。”
“你做一遍,给我看。”
贺兰诀咬着笔帽,翻开了自己的课堂笔记,按照廖敏之的思路一步步推演,最后得出了和廖敏之卷面上的结果。
廖敏之把剩余所有的题都讲了一遍,贺兰诀再改自己的作业,一节晚自习已经结束。
第二天作业批改完发下来,正确率爆表。
别的不提,贺兰诀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某种默契一旦形成,或者说,某种便利的依赖有了开端,就会源源不断尝到好处,廖敏之已经摊开了自己,接纳来自身边人的侵占,比如那条日益过界的三八线和自己课桌面积的逐步缩减——贺兰诀的文具实在太多,时不时就在他桌子上出现。
其实两人也已经足够默契,去年他们花了一整个学期来琢磨和适应彼此,话说得不多,但意会已经是够够的。只要彼此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那种顺畅感觉,就像初中物理的电路,他们已经预先布置好了场景,只等着某一刻摁下开关,小灯泡瞬间亮起,一闪一闪,照亮同桌彼此探索又好奇的面庞。
廖敏之开始频繁给贺兰诀讲题,他话依旧说得不多,很多公式和字符发音很模糊,特别是在晚自习上难以控制音量,但也迅速用笔和纸来替代,贺兰诀发觉他写字很快,思路也很清爽,最普通的纸和笔,像流水一样汩汩流出了思路和计算过程,再针对她的出错点,逐步复述每个步骤。
其实开学第一周就进行了周考,但那算是班级自测,给老师摸底用,不算正儿八经的考试,贺兰诀还稍稍退步了一点——上学期的期末考她考得太顺,主要也是况淼淼拿出的那几张试卷帮了大忙。
第一次月考很快来临,贺兰诀在廖敏之的帮忙下很幸运的苟住了自己的地位——班级排名十二,没有大起大落,还算稳。
廖敏之地位比她更稳,依然是屈居于许端午之下,班级第三。
贺兰诀有仔细看过他的分数,他的英语和语文加起来才200分出头,这两科普遍是理科男生的弱势,但方纯是全能型发展,所以一直霸占着班级第一的宝座。
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我英语笔记一点也不花哨,你要不要看看?”
廖敏之没反应。
“你不说话,那我可当你答应了啊。”贺兰诀撑着手,“你帮我一回,我也帮你一回,很公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