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建筑中西合璧,尖顶老洋楼和回廊曲径并存,花木扶疏,老树参天。
八月的暑假,学校依旧有不少学生,午饭时间的食堂人潮涌动,大家冒着炎炎烈日,在生活广场来去匆匆。
有年轻男人捏着盒牛奶从超市出来,亮灼阳光带来强烈的视觉感,黑发浓密,眉睫漆黑,眼如深海,五官线条锐利又清隽,在人群里格外惹眼。
盒装牛奶刚从冷柜拿出来,包装盒挂着细密水珠,沾在修长的指尖微有凉意。
面包房的遮阳布下有人站着,年轻女生,轻职业风,手拎包里露出一角文件袋,白衬衫,浅色包臀窄裙,高跟鞋,身材玲珑纤细,及肩卷发挡着脸颊,露出半张姣好面孔。
她拦住路人问路,微微弯腰,姿势柔婉客气,笑容亲切随和,两句话后连连道谢,依旧站在路边,目光扫过人群,在他身上落了几秒,似乎迸发出亮光,但极含蓄地收回去,而后空空落在眼前,低头滑手机。
他匆匆路过,眉棱似乎被热风吹皱了一瞬,神色不改,更沉稳安静,面无表情地路过,继续往前走几米,突然在一小块阴影处站定,僵住不动,捏紧手中的牛奶盒。
水珠滴答掉在地砖上,洇出几点黑色水渍。
隐约听说过她的现状,毕业后从首都回了宛城,进了高校,更细节的消息不清楚。
很漫长的两分钟,两个人都维持着各自的状态。
“廖敏之——”
贺兰诀轻轻呼了口气,抬脚走过去,绕到他身前:“廖敏之,你好。”
他淡定扭头,平静目光跟着她:“我能听见。”
不用特意站在他面前。
贺兰诀礼仪性笑了下,轻微甩头,甩开黏在脖颈上的头发,燥热风里飘来一股甜香:“还记得我吗?我是贺兰诀。”
“记得。”
吐出两个字,声线毫无混沌感,清朗明晰,更像青年男性,吐字有气蕴。
“我来临江出差,做一个调研,恰好在这附近,顺便参观一下S大。”职业性笑容让人舒适、心生好感,“S大的校园风光和人文气息都很棒,没想到暑假也这么热闹,本来想在广场附近随意转转,居然能遇到你,真的太巧了。”
题目就叫——关于廖敏之一切之调研,动用她毕生所学。
这娓娓动听的嗓音和他电脑里的音频完全契合起来。
男人掀开眼皮,漆黑的眸子光亮点点,视线静静落在她面容——鲜艳嘴唇翕张开合,唇角微微上翘,是社交性的应对表情,不冷淡,但亦无欢喜激动,像偶遇一个关系普通的熟人,礼貌又客气打招呼。
其实有更多的变化,少女脸颊的肉感和眉宇的青稚感已经消失,五官线条更精致舒展,明亮圆眸眼尾上翘,增加一点甜美度,鼻子挺俏,嘴唇红润明艳,身材曲线的凸显和后天的修饰,完全的青春靓丽,肆意艳放的二十芳华。
多少年没有见面?
原来是这个模样……
“好巧。”
又是两个字。
他态度不似冷漠,只是平静,对社交性谈话完全不接茬,贺兰诀等他蹦出下一个词,你好或是好久不见,然后顺利开启后续对话,没想到对话戛然停顿,气氛空白了一瞬,似乎忘记了从哪个话题开始牵起。
她打量他一眼,笑容清浅:“你好像还是不太爱说话。”
语气无关指责或者关切,只是陈诉事实,直接抹杀了过去的记忆——以往关系只限于——你不太爱说话。
心中有痛感,像放大镜下被阳光灼烧的蚂蚁,薄唇紧抿,手中的牛奶盒受到猛力挤压,面色却还是无波无澜,沉沉咽了下喉咙,点头:“还好。”
贺兰诀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微笑道:“你好像皱了下眉。我的出现……你觉得有任何一丝的排斥、难受、抗拒、不适应、心理性或者生理性的厌恶吗?如果有,我马上离……”
“……”他又轻轻皱了下眉,眼睛下垂,视线不知落在何方,冷声开口,急急迸出两个字,“没有。”
“那方不方便?我们找个地方聊两句?”
她后颈全是热汗,把香喷喷的秀发捞到一侧肩头,手指梳了梳,流露些许私人性的妩媚:“太阳底下有点晒。”
两人目光一转,去了几步之遥的一家校内饮品店,店里人不算多,找了个僻静角落。
给她点了一杯冷饮,他的牛奶盒立在桌面。
店内有几对咕咕哝哝的学生情侣,这一桌顾客容貌年龄契合,但衣着气质和相处气氛却迥然不同——程序化社交性的会面,女生温和从容,男生沉默平静,从酷暑中的滚烫焦灼转至内室的清凉冰爽,随之渐渐冷却的是各自的心境和表情。
贺兰诀身上带着明显职业性的标签,低头回复手机信息,看见那杯奶茶时眼睛微亮,咬着彩色吸管猛吸了一大口,含在嘴里咕咚咽下,微微泄露孩子气。
廖敏之端正坐在椅上,脸色平和,十指交叉,情绪不明,心态不明,似乎在发愣,黑睫眨动,目光虚晃,沉沉浮浮没有实际着落点。
回到正事,她突然静静看了他一眼,停顿了片刻,开门见山——
从包里掏出那张陈旧的风景明信片,放在桌上,轻轻推到他面前:“上个月,我收到了这个,一张来自很多年前的明信片。”
看见的一瞬,电光石火的回想,廖敏之像针刺般瞳孔缩了一下,身形也随着一震,椅子猛然后退几厘米,在地板划出轻微刺响——他面色沉沉,唇角紧抿,漆黑眉棱压着眼睛,重重滚了下喉咙,平静神色摇摇欲坠,似乎慌不择路想逃,又在自身性格的压迫下止住。
兵临城下也不过如此。
“能解释一下吗?为什么我会收到这个?”贺兰诀脸色很平静,把明信片翻转过来,那几行黑字就坦荡荡摆在两人面前,“时间是毕业旅行去古镇的那天,上面的话,是你写的吗?如果你说不是……没关系,我这还有另外一张明信片,时间相同,字迹相同。”
廖敏之的目光直勾勾落在她面容上,眸光晦暗翻滚,隐隐绰绰冰火两重,嗓音喑哑:“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她坦荡又平和地迎着他的目光。
“我回北泉过暑假,偶然去了趟租书屋,租书屋老板替我保存着。上面没有邮戳,不是邮局寄送的,而是被人直接送到租书屋……然后,我去了一趟古镇,那家明信片店好几年前就没有了,问了当地旅游管理办公室,想办法联系到了当年那个店主,他妻子就是北泉人,回来探亲的时候顺带送过来,为什么他会知道要送到租书屋?为什么要送过来?老板说,当年有一拨人进店,一个男孩写了两张明信片,留了一笔钱,一张要求寄存一个月,一张自己放进了时间最远的寄存箱,他事后整理时看到两张明信片的内容,抄了地址,好心帮忙送过来。”
那个大腹便便的店主大叔说,虽然不知道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说出的爱应该让人知道,而不是偷偷保存在一个陌生地方,永远不让人知道,年轻人嘛,人生很长,机会和可能性都很多。
“如果没有这个店主的多此一举,如果那间租书屋不复存在,如果我没有去……那这张明信片,就永远消失了。”贺兰诀目光尖锐直视着他,嗓音很轻柔:“既然不想让我知道,那为什么要写?”
他在她的视线下无所遁形,轻轻眨了下眼睛,目光挪向旁侧:“既然知道我听不见,为什么在自行车后座,要对我说那么多话?”
她双目瞪圆,红唇微微轻颤,气息猛然扑散纷乱,久久怔住不语。
两人都凝在各自位置沉默不语。
那么些年的时光翩迁,是否有再纠缠往事的意义?是否需要再说那些陈腔滥调的风花雪月?
良久之后,贺兰诀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柔软平静下来,盯着他的耳朵:“我看见了你的人工耳蜗,被头发挡住了一点,双侧耳蜗对吗?”
他的头发稍长,发型碎乱,微有刘海,带那么点忧郁冷清气息,倒不是扮酷或者其他,只是太利落的发型遮挡不住外置器,为了避免太多搭讪,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一遍遍解释这是什么,怎么用,以及后续的深入交流。
“对。”
“你家里人还好吗?”
“还对。”
“开中餐馆,很辛苦吧?妹妹也跟着去了,她年纪那么小,能适应吗?”
“已经适应了。”
“耳蜗手术痛吗?语训难不难?这几年你都在忙什么?”
“……”
他薄唇微抿,没开口。
他不说,她也不强求,默然了许久,眼波久久沉浮,最后语气悲悯:“以前听你说,右耳耳蜗,左耳保持助听器,为什么又改成双侧耳蜗了呢?”
他半阖着眼,黑睫低垂:“没有为什么。”
“是因为左耳受伤……完全听不见了吗?”
廖敏之紧紧绷紧下颌,扭脸看着别处,深静黑眸光亮浮动,像深夜波澜起伏的星海。
她慢慢开口:“跟付鲲鹏有关系……跟第一年的高考有关系?”
“顾超跟你说的?”他紧皱眉头,气息急迫,嗓音沉沉。
“不是。”
她联系过顾超,说自己收到一封本来永远不会寄达的明信片,问及廖敏之,顾超沉默了好几天,最后只回她这么一句。
我只说——他在复读结束后去临江做了耳蜗,双侧耳蜗,家里借了很大一笔钱,他父母再去日本工作,他这几年忙着康复、学习、兼职赚钱,都是为了他的左耳在努力。
“我找了况淼淼,顾超能知道的事情,她大概也知道一些……后来,我又去问了范老师……大概能拼凑出一点信息……”
她和况淼淼在高考后就不再联系,也许况淼淼心里也有内疚,大学去了外地后,此后再也没有往来,范代菁还在北泉教书,她回了一趟学校,问了很多他复读那年的情况,还有他家里的一些事情。正好有个同学进了派出所,帮忙找了当年的报案口供,再后来是S大的论坛和各种校内信息……
慢慢挖掘往事,很长时间沉浸在无力又无可奈何的悲痛里,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完全看开,不是不能接受这段青春感情的结束和多年的人海相隔,而是最后发觉……这事最初的开始和她有关,她却置身事外,丝毫不知情。
学过心理学专业,她才知道,心理学不是算命,也不是读心术,不能知道别人的内心在想什么,但有一个很重要的词叫“共情”,学校能翻出无数篇相关论文,她也写过——完全、彻底能理解他的选择。
如果换成她是他,并不会做得比他更好。
正因为理解,所以才更加难过——他单方面切断了她的感情回溯线,把她剥离出他的世界,多年之后,尘埃落定,还有回头的可能吗?
两人沉默了很久,眼睛都微微失神,也许忆起了往事,也许在重复当年情绪的波动,最后她沉沉叹了口气。
他神色恢复平静,像死水一潭,默默看着她,或许也不是看她,而是透过她的眼睛,看见当年的他们。
良久之后,贺兰诀恢复了平和神色,带着点苍白笑意换了个话题:“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是否有跟女朋友迈入婚姻的计划?”
他眼神黯淡,又皱了皱眉,神色有点莫名:“没有!”
“那有喜欢的人吗?倾慕,爱恋?学校里优秀的女生很多,能跟你匹配的也很多。”一瞬切换,笑容亲切,嗓音温柔,循循善诱,像心理咨询中心的老师,“我想是个很漂亮的女孩,长头发,个子很高,爱穿长裙。”
“没有!”嗓音低沉,眉头皱成川字,近乎恼羞成怒。
“如果有,我希望她听到我的话不要介意,但既然没有,那也完全不影响。”贺兰诀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公事公办,定定看着他,“我有查过很多讯息,有新闻说目前耳蜗毛细胞再生研究有新进展,或者新基因工程可以治疗听力损伤,也许十年,二十年,听力受损者可以通过医学科技重获听力……如果有那么一天,不管什么代价,或者要把我的左耳换给你,我来做这件事。”
“对不起这几个字太无力,我来承担直接后果。”
“不必,这跟你没关系。”廖敏之倚在椅背,凝固成一尊石像,嗓音冷漠,“和你无关。”
“那就签一份债务确认书,左耳耳蜗的所有费用,我赔给你!”她面色平和,垂睫,换了一份文件到他面前,“你可以看看我写的条款,填个金额,我们各自签字,去公证处公证,我在期限内把钱汇给你……我总得承担点什么。”
“没有人让你凑上来,我的耳朵也跟你完全没关系。”他换了种不可理喻又难以容忍的目光,眸光隐约类似当年那种看她的那种蠢蠢不耐,把桌上那堆莫名其妙的文件甩开,突然冷到极致,“不要多管闲事。”
贺兰诀眨眨眼,默然睇着他,贝齿突然咬了下唇瓣。
廖敏之整个人散发出股凉飕飕的寒气,深沉翻滚目光从她面颊一掠而过。
牛奶盒的水珠已经完全消匿,他冷冷起身:“你走吧。”
拎着牛奶盒大步迈出饮品店,推门,外头热浪如潮,瞬间扑灭身上的清凉,热风焦灼急躁,刮在脸上还带着丝丝痛意。
贺兰诀匆匆收拾东西出来,追着他的脚步:“廖敏之,你真的不愿意吗?为什么……我觉得这样很公平……”
“你能不能不这么蠢。”他冷脸往前走,剑眉如飞刀,“是不是有病?回去!”
她紧紧跟着他,微微叹口气,眉头像舒展,又像沉思,最后揪着他的T恤衣角:“我穿着高跟鞋呢,别走这么快,我会崴脚。”
他瞬间停住脚步。
两人站在树荫下,他脸色肃穆又冷硬,她勉强一笑:“我抱着歉意而来,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她神色转为迟疑,明亮的眼睛肆无忌惮盯着他,眼里浮着淡淡水雾,动了动唇瓣:“廖敏之,对不起,我当年真的……很遗憾……这么多年,我们就这样……”
他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滚了滚喉结,胸膛起伏,视线落在明晃晃又刺目的地上。
“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这样。”
“好吧……”
又是无声的沉默。
良久之后,贺兰诀抬手看了看腕表,最后沉沉舒气,嗓音轻缓告别:“我真的要走了,要和你说再见。”
“再见!”
她定定瞅着他,似乎恢复了当年活泼开朗的神色,微笑道:“廖敏之,别总是不说话,该说话的时候还是要说啊,你这样很容易孤独终老。”
同样的意思,以前她会恶狠狠的说他该说的话不说,不说的话尽放屁。
“那就孤独终老。”他肩膀僵直,眸光冷冽,冷声开口。
“如果你愿意的话。”贺兰诀无所谓耸耸肩膀。
“我后面还有事情要忙,今天只能这样……我买了后天上午回宛城的车票,明天最后一天,酒店离这不算远,听说S大附近有不少文艺集市和风情街道值得逛逛,我明天白天有事,明天晚上……你愿意带我转转吗?我买点伴手礼回去,要是忙或者其他……那也没关系,我和其他朋友约。”
她落落大方,坦坦荡荡向他发出邀请。
廖敏之脸色微微软和,似乎也想了很久,最后看着她,微乎其微地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再见。”
她招手说拜拜,干脆利落转身走了,他定定站着,深沉晦暗的眼神追着她,脚步不自觉随着她迈了两步,又硬生生止住,看她接了个电话,很俏皮的歪着脑袋,长发飘坠在肩头,想起什么,又转身回来跟他挥手,神色欢欣,巧笑嫣然,红唇翕张,说的是聚会吃饭,去哪儿玩,开心快乐。
长长的身影钉在地上,滚烫的日光让人晕眩空白,眼前的景象扭曲成幻象,汗珠从他鬓角缓缓往下滴,薄唇紧紧绷成了一条直线——这就是他要的结果,这就是他不敢面对的结果。
两腮紧绷,喉结滚了又滚,最后摇摇欲坠之际,猛然再睁眼,几步之遥又突然冒出张漂亮的面孔,漆黑明亮的眼睛静静打量着他,歪着脑袋笑了笑:“廖敏之,我忘记了,应该走哪条路出去?你送我出校门行吗?”
他已经是大汗淋漓,嘴唇干裂,怔怔朝她迈去,贺兰诀贴心从包里掏出把遮阳伞,让他撑着,她走在旁边看手机——的确是有事,手机消息接二连三进来,大学有好几位同学都在临江,她一一联系,都约好了要见面。
最后廖敏之把她送出校门,在路边拦了个出租车,这会她才收了手机,小碎花阳伞先不要,让他撑回去:“太阳有点晒,别中暑了,反正明天晚上还要见面,你再还给我吧。”
廖敏之这天回宿舍,一口气先干了750ml的牛奶,而后默不作声在宿舍里当石像,同寝的哥们回来,看他怔怔出神到晚上,完全在虚度光阴,一时都大为新奇,他再洗澡、收拾东西去实验室,坐在办公桌前纹丝未动,同组的已婚博士学长也在,看他这副样子,长睫低垂,似伤似颓,魂不守舍,难得的少年冷清,贴心问他怎么了,他动动唇,艰难吐出几个字:“附近有什么可以逛逛的?”
“逛,逛什么?”
“吃饭、玩、买东西……”
所有学弟学妹师哥师姐都凑过来:“怎么回事?”
“带个同学吃饭。”
“男的女的?”
“女生……”
“哇——”
大家出谋划策,给他写满了一页游玩攻略。
第二天太阳落山,廖敏之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人。
贺兰诀从街道那头施施然走过来,年轻女孩,眉目如画,穿很短的碎花小裙子,外头罩一件轻薄防晒针织衫,松松垮垮滑落肩头,露出精致削瘦的肩膀,纤巧锁骨和胸前一抹雪白肌肤,扎圆鼓鼓丸子头,毛绒绒的碎发落在鬓角,赏心悦目、青春靓丽。
廖敏之做的旅游攻略似乎全无用途,她为主导,他只跟着,沿路往前,逛露天小集市,边逛边吃,夜幕初降,凉风拂动,坐在浓荫梧桐树下,有露天小桌椅,吃了寿司、牛肉汉堡、芝士年糕和鸡蛋仔,奶油小方和香草冰激凌,奶茶和咖啡。
他一路走得很平静,也很沉默,很久没有这样的时候,只有还是高二那年,跟她同桌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快快乐乐逛学生街,他陪着。
贺兰诀吃不下那么多,每份通通划出一半给他,还有一点没喝完不要的奶茶被他拎在手里,她低头在小摊上买小玩意的时候,瞥见他站在旁边树下,指尖触了触沾着口红的吸管,低头偷偷吸了一口,最后面无表情的扔进了垃圾桶。
她嘴角偷偷翘起。
两人也零零碎碎聊天,说首都的生活,北泉的变化,说她现在的工作。她也问他一些S大的情况,知道他年年拿奖学金拿到手软,完全靠奖学金和各类竞赛项目奖励cover学业生活开支,目前是硕博连读,还有四年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