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池怕母亲看到陆嘉鱼,再不敢跟陆嘉鱼多说,匆匆关上门。
陆嘉鱼望着紧闭的房门。
她拖着行李箱,独自站在外面。
这一扇紧闭的房门,将她和沈池隔出了两个世界。
她明知不能够怪沈池。他的父亲是政府官员,而她的父亲如今因为行贿罪入狱,沈池同她划清界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她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深深的孤独和无助。
*
这天晚上,陆嘉鱼并没有去找酒店住宿,她在一间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待了一整晚。第二天早晨,她坐上公交车,拖着行李箱去了学校。
学校其实也是个小社会,陆嘉鱼家里的事也早已经传开了。当她拖着行李箱到学校的时候,一路上受到不少关注的目光。
她只当看不见那些目光,听不见那些议论。
她觉得很累,拖着行李箱到教室去,趁着老师还没来,趴在桌上补了会儿觉。
可她早晨拖着行李箱到学校来上课的事情就像长了脚一样,很快就在学校传遍了。
连求知楼这栋尖子生教学楼都八卦了起来。
林浩跟陈谕说:“你听说了吗?陆嘉鱼爸爸坐牢了,她家里昨天被法院查封了。今天早晨好多人看到她拖着行李箱来上学。”
陈谕垂着眼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陆嘉鱼家里出了事。那天王叔来家里找他,跟他道歉,讲陆家出了点事,之前答应他的补课费可能暂时付不出来了。
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个。他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她为什么要拖着行李箱来学校啊?”前排的同学转过来,好奇问:“她家里被查封了,大不了去亲戚家嘛。”
林浩道:“要是有亲戚家可以去,她至于拖着行李箱来学校吗?真惨,好好的大小姐一夜之间就无家可归了。”
“她可以去找沈池啊,沈池不是她男朋友吗?”
林浩切了一声,说:“拉倒吧。据我所知,陆家出事以后,他们俩就分手了。上回在食堂,沈池一看到陆嘉鱼就走了,分明在躲她。”
“我艹,是不是人啊。”
林浩道:“这种事,怎么说呢,也不全怪沈池吧。他爸政府gāo • guān,陆家出了这种事,沈池家里估计也会逼着他跟陆嘉鱼划清界限。根正苗红的官三代,怎么能跟一个入狱商人的女儿扯在一起,会影响人家以后走仕途的。”
“话虽然这样说,但还是觉得大小姐有点惨啊。”
饶是林浩这种没心没肺的八卦爱好者说着说着也挺唏嘘,前段时间见到陆嘉鱼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一夜之间爸爸入狱了,家也没了,连男朋友都不管她了。怎么想怎么惨。
这种事情讲多了其实也挺没劲儿。陈谕一直没说话,他有点走神地望着窗外的篮球场,心中到底还是无声地叹了声气。
他在那瞬间想到了世事无常。
那天的后来,陈谕到围墙处执勤,无意间听到沈池和陆嘉鱼的谈话。
他真无意偷听,只是当时站的那个位置,刚好听到了而已。
那时沈池从钱包里取出厚厚一叠现金塞给陆嘉鱼,他拉住陆嘉鱼的手,很愧疚地看她,“小鱼,你别怪我,我有我的苦衷。检察院现在在查和你爸走得近的官员,我家里不让我再跟你来往。我爸一生做官都很谨慎,很少和商人来往,当初我和你走得近,我爸已经责怪过我。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敢再拿家族的荣誉来赌。”
陆嘉鱼闻言,生气地挣开沈池的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怪我吗?当初是我让你和我来往的吗?何况你爸爸真的那么干净清白,他会怕查吗?”
沈池皱着眉,“小鱼,官场上的事情你不懂。”
陆嘉鱼看着沈池。
她和沈池明明认识好多年了,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可现在却只觉得陌生。
她从校服裤子里摸出沈池昨晚给她的钱,塞回他手里,“这些钱还给你。”
沈池皱眉,他拉住陆嘉鱼的手,“小鱼,你不要和我置气。”
陆嘉鱼将手挣开,她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看着沈池,说:“沈池,你应该听你爸的,离我远一点。”
沈池痛苦地看着陆嘉鱼,“小鱼,你在怪我?”
陆嘉鱼摇头,道:“不。站在你的角度,我非常理解你。”
她轻松地笑了下,说:“何况我们俩也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谈恋爱,没有谁必须要对谁坚贞不移。”
这时候,上课的预备铃声响了。
下堂课是英语。
陆嘉鱼赶着回去上课,和沈池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跑出了小树林。
沈池远远望着陆嘉鱼的身影。
一直到很久以后,他们都长大成人,沈池都一直很后悔今天的决定。
他在家族荣誉坦荡前途和陆嘉鱼之间,选择了家族荣誉和坦荡前途。
却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坚定地选择了陆嘉鱼。
他在做出决定的这一刻,就永远地失去了陆嘉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