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疏风死死捂住嘴。
殷迟判断得没错,他的病的确在急剧恶化。
短短时间内,继咳嗽发热之后,疏风的脸隐隐泛出浅淡灰败的蓝绿色,这颜色令人殷迟想起了董方宪从孙怀嘴里掏出的那粒珠子。
他死死拽住疏风的肩膀,没说话,只是为他分担了半分之八十的重量。
魏观学老先生在长时间的高强度奔跑之下,体能也到了极点,他几次转头看向身后,最后那一次,玩偶小孩跟他只隔了不到一米的距离。
张原把手伸过去,打算将他背起来跑。
魏观学摆摆手推拒了,他拉了一把许海年,让许海年靠近张原,喘着气道:“小张你要是还有心力,可以给小许搭把手。”
许海年脑袋在奔跑中充血,下意识问:“那您呢?”
老人家摆摆手,喉咙里是浓重的血腥气:“我老啦,已经活够了。”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许海年急了。
魏观学打断他:“我没说笑。”
他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我老伴早就走了……家里的狗、也在进了游戏之后,就、就送人了……我跟老伴年轻那会儿有个孩子,叫人拐子走了。也是、也是这么大……”
魏观学云淡风轻的语气之下,是这么多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痛苦和遗憾。
“我老啦。”他再次说,“迟早也得死,死在这里……帮这些跟我孩子走丢的时候一样大的孩子圆个梦,挺好的……”
满脸皱纹的老人这样说着,将许海年想拉他的手拽了下来,慢下脚步,皱纹舒展脸上带笑,放任自己被抓住。
“魏叔!”许海年双眼睁大,脚步一时放缓,张原扯了他一把,险之又险避开了玩偶小孩抓来的手。
其他玩家也跟他一样往后望去,在他们的目光中,被孩子扭曲怪异的手抓住的魏观学,身上那条原本只是缠绕在腰间没什么存在感,让人几乎以为只是装饰品的绳索瞬间活了过来。
黑色的绳索如同择人欲噬的蟒蛇,从腰间扩散到了肩膀、脖子和大腿,最终完全将人绑缚。
在绳索绑缚完成之后,魏观学难以自控地弯下身子,如同牲畜一样四肢着地,最终从头颅开始,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匹马。
一匹游乐场里最常见的木马。
除了木马的眼睛中流淌出的悲悯和温和,再也没有地方能证明他曾经是个人类。
活生生的例子令人不寒而栗。
原本还有些体力不支的玩家们瞬间加满油,恨不得多长一双腿飞奔而去。
抓住了魏观学的玩偶小孩似乎正高兴于新到手的玩具,暂时没有再追上来。
和先前分析的一样,只要有一个玩家牺牲,游戏就会适当给些甜头。
鼓励玩家们互相陷害、自相残杀的老戏码。
不过少了一只玩偶小孩并没让玩家们轻松多少,因为剩下的三只怪物速度越来越快,也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凶残。
张原摸出一把□□,对准了追得最紧的玩偶小孩的头,连发散发子/弹。
□□的副作用带来了一片灰色硝烟,遮挡住了逃命中的玩家视线,但声音已经足够张原确定自己没有一击落空。
他在心底轻轻叹息。
不是不可怜那些孩子,也不是不痛恨犯下这样罪过的人,然而情况如此,别无选择。
保护弱小的本能正在拷问着内心,还没等张原压下多余的想法,一只血迹斑斑的瘦小的手,突然从烟雾里伸了出来,猝不及防之间,狠狠向他的小腿抓过去,而他根本来不及调整姿势应对!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火焰化成的长鞭将扑上来的玩偶小孩及时抽开,免了张原因为自己的道具遮蔽视线,而被坑死的悲剧。
殷迟脚步不停,目光从被他抽飞的玩偶小孩额头微红的弹痕掠过,丝毫不觉得意外:“他们无法被道具消灭。”
子弹只留下了红痕,而具有吞噬和毁灭能力的火焰带来的效果微乎其微,发挥的作用也不过是如同普通长鞭一样将怪物抽飞。
很显然,对于玩家们来说,除了逃没有更好的办法。
确定这一点之后,没人再抱有侥幸心理,全都拿出吃奶的力气逃命,中途各出手段阻拦怪物的脚步。
第三圈在众人逃命中结束,第四圈开始后,玩偶小孩突然发出咯咯笑声。
笑声响起之时,殷迟恍惚了一瞬。
几乎是被他架着走的疏风及时发觉不对,使劲拍了拍他:“醒醒,别被影响了。”
殷迟瞬间回神,下意识扫过其他人,冰蓝色火焰化成的鞭子心随意动,接连抽在张原和许海年身上,将两个人一起抽醒。
许海年惊骇不已:“刚刚怎么回事?”
“那些孩子的笑声能影响玩家,而且不以意志力为转移。”殷迟神色微凝,飞快分析道。
游乐园还是一如既往狡诈阴险,如果是一般各自为政互不信任的玩家队伍,在发现玩偶小孩抓到人就会暂时停止追击后,多半会对同伴下手。
而这样的事只要发生一次,就能轻易摧毁玩家之间本就脆弱之极的信任。
然而在第四圈中,玩偶小孩的笑声却又只能靠同伴施加外力破除。试想,已经没了信任且自己逃命都来不及的玩家,谁还会分出心力注意其他人的情况?
即使是注意到了,也未必愿意出手提醒,多半还巴不得对方被抓住,好为自己逃命争取更多的时间。
这其中的设计,不可谓不歹毒。
在发现笑声的异状之后,殷迟和疏风、张原和曲折、陆知闻和许海年两两组队。
被笑声影响过的人短时间内不会被第二次控制,而殷迟、张原和许海年是第一批受到影响的人,正好跟队友错开。
玩偶小孩又几次咯咯大笑,玩家们及时在同伴的帮助下化解。
在第四圈即将结束的时候,那诡异的咯咯笑声再度降临。
张原拍了拍曲折,将受到影响的对方唤醒。
即将进入下一圈,每一圈比上一圈难度都更大,他下意识绷紧了神经,扫了一眼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