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投影原本应当看起来张狂又邪恶，然而因为那小心翼翼、仿佛掬起一捧易碎月光的动作，却又弱化了狰狞，只剩下温柔和暗戳戳的痴迷。
大概是上次的夜袭成功给那盆薄荷草带来了信心，它的动作稍稍大胆了一点点，先碰了碰殷迟映在墙上影子的脸颊，接着缓缓舒展枝叶，结成囚笼，将殷迟的影子尽数笼罩，牢牢藏好。
然后，在那囚笼一样的枝叶间，伸出了一根最嫩最小的芽，这根芽蜿蜒攀爬到床上，先小心地挨了挨殷迟露在被子外的指尖。
已经进入秋天，夜里微凉，殷迟的露在外的指尖同样冰凉。
小小的嫩芽舒展自己，包裹住殷迟的指尖，憋足了气，努力散发出一点点热度，想要温暖床上的人的指头。
在殷迟的指尖终于有了一点温度后，它心满意足又气喘吁吁地支起身体，月光突然拉长照射在这里，而这道平面的影子，在光中氤氲，慢慢破碎，然后重构成了一枝由月光凝成的、半透明的薄荷叶芽。
这根叶芽缓缓伸长，又慢又小心地靠近了殷迟缺少颜色，却形状完美的唇。
它悬在唇上，卷起自己，凝出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水珠挂在叶芽尖尖上，将坠未坠的时候，原本安静睡着的殷迟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睛里清醒冷静，没有一丝睡意。
偷偷摸摸非礼人的薄荷被抓了个正着。
突然醒来的殷迟吓得它叶芽一抖，那颗水珠在殷迟反应过来之前，正正好落进他口中。
周围空间突然朦胧，在意识彻底进入另一个之前，殷大大伸出了手，抓住了那根又小又可怜，但干了坏事的叶子尖尖。
这种朦胧的感觉和上个任务世界，进入爱丽丝的记忆有些像，不同的是四周朦胧昏昧，只有身周亮着光。
殷迟试着动了动，然后一片叶子被举到了眼前，他晃了晃手，叶子摇了摇。
叶子的纹路还很熟悉。
所以，他现在是变成了那株薄荷？
“啪嗒”，有水滴在叶子——现在是他身上。
殷迟费力地仰起头，用自己现在不知道变成了薄荷哪个部位的眼睛，看到了他头顶上，一个女孩子正在哭。
而那落在他身上的水珠，是女孩的眼泪。
这个女孩子殷迟很眼熟，他今天还在照片上看见了。
是薛小燕。
合照里的薛小燕看起来还只是脸色苍白气质阴郁，此时近看，殷迟才发现她的状态有多么不好。
脸颊青灰，唇色惨白，伸出来摸他叶子的手又瘦又干，就像从来没能好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