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迟注意到,高云原先苍白的脸色微微红润了起来,神态温和中透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迷茫,就像是一个正常的、完全没有经受恋人出轨之事折磨的女人。
“这是怎么回事?!家里遭贼了吗?”神色逐渐清明过来后,她先是一阵惊呼,然后慌张地在四周看了看,确定没危险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而且她仿佛完全忘了一分多钟前还在追杀毁容凶手,只是迷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自语:“奇怪,我的脸怎么有点痛?”
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但已经愈合的脸没让她察觉到端倪,找不到异常的高云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专心地开始收拾乱糟糟的客厅。
边收拾边念叨:“最近阿杰一直在做一个项目,都瘦了好多,等会儿得给他炖个鸡汤。曼曼明天的生日,要记得去取定好的生日蛋糕,幸好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
“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水晶球。”随着高云收拾家务时放松的自言自语,客厅原先空无一物的茶几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水晶球。
章盼盼在心里猜测,这个新出现的曼曼会不会就是小三?
不过这事儿也没法问女鬼,只能继续听下去,顺道无声问殷迟接下来该怎么办?
殷迟摇摇头,示意她先等待。
在等待顺便围观高云打扫客厅的过程打中,扫把好几次伸到了他们躲藏的花瓶附近。
但先前还敏锐而又力气大得不似人的高云,现在却好像真的成了人类,一点没有发现在离自己不远处,还有两个外来者。
殷迟听到她继续念叨:“在网上买的风景画挂在哪里好呢?还是怪客厅吧,阿杰喜欢在客厅办公,挂那里他工作的时候看了心情说不定能好一些。”
话刚落下,客厅的墙壁上就突然出现了一幅内容是银杏树的画。
殷迟观察到,这个客厅就像一幅画,又或者是什么大型幻想场所,只要高云提起或想到的东西,就会立即出现。
章盼盼把笔记本从空间里拿出来,悄悄写道:她现在好像没危险。
不过这句话刚写完,仿佛打脸一样,刚刚进了厨房,约莫是想要给男朋友炖鸡汤的高云突然转身出来。
章盼盼还没察觉不对,殷迟却已经敏感地将食指竖起放在了唇边。
女孩子心里一紧,立马收好笔记本,然后借着花瓶,小心往高云的方向看了一眼,紧接着她微微睁大了眼。
出现在她视线里的高云再没有刚刚平和温柔又幸福的样子,她的脸色苍白发青,身体虽然没有变化,却无端叫人觉得瘦了很多。走路的时候还有点恍惚,仿佛一个幽魂。
在此时的高云身上,几乎看不见明显的情绪和色彩,她就像是一个空洞苍白的鬼魂,带着绝望飘荡在客厅里。
殷迟一开始也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这种突然转变,直到他耳尖突然动了动,捕捉到了一些声音。
一些——
男女接吻调情的声音。
殷迟眉心皱了起来,他倏然看向高云。
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女人空洞的眼睛里慢慢出现了怨恨,她好像终于打破了那层束缚在身上的隔膜。
“开门!开门!”尖利的嗓音在客厅响起,章盼盼被吓得一哆嗦。
原本表情只是空洞绝望的女鬼,突然间像是发了狂一样,开始用手抓卧室的房门。
而且她似乎长出了尖锐的长指甲,指甲不断划拉在门上的声音,尖利又刺耳。
殷迟和章盼盼躲藏的位置看不见高云的具体动作,却能从那指甲划过门板的声音中,听出她深深的绝望和疯狂。
而奇怪的是,在女鬼这样的声音下,房间里暧昧混乱的声音竟然没有分毫停止,里头正在你来我往的两个人好似完全没有听到门上传来的恐怖声音。
殷迟偏头听了一会儿,觉得里面偷情的人可能确实听不见。
路杰的确是一个典型的花心渣男,但要说在门口女朋友的绝望怨恨呼喊中还能继续办事,对方还没这么能“干大事”。
所以殷迟猜测或许这个客厅的存在本身就很特殊,卧室里传出的声音也不是正在发生的事,它早已经发生,现在不过是重新借由女鬼高云的记忆再现。
而高云当初或许选择了欺骗自己,视而不见,所以现在里面的人也永远听不见她绝望的呼喊。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殷迟想了想就扔到了脑后。
他将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耳朵上,捕捉卧室里传出的声音。
章盼盼碰了殷迟的手一下,然后在殷迟砍过来的时候,突然拿出一株道具小藤蔓。
在两个人的注视中,藤蔓根系扎入墙壁,飞快生长,而后开出了两朵喇叭花,一朵递到主人耳朵边,一朵递到了殷迟耳朵边。
章盼盼无声告诉殷迟这是道具,示意他只要将耳朵贴上去就行了。
殷迟有一点淡淡的新奇,他极少使用道具,用这样奇特的道具就更少了。
将耳朵放在喇叭花上,然而奇怪的是,原本应该将房间中的声音传递出来的喇叭花却一片沉默。
章盼盼显然很惊讶,一时没弄明白这是为什么。
不过道具的不起作用,反而肯定了殷迟先前的猜测——卧室以及里头的那两个人或许并不真正存在,只是女鬼高云记忆的投影。
房间都不存在,自然也无法窃听。
在放弃了道具这种捷径后。殷迟重新竖起耳朵倾听。原本以为能帮上忙的章盼盼有些沮丧地放轻了呼吸,尽量不打扰他。
“杰哥,我好害怕被阿云发现啊,她如果发现一定会很恨我。”柔柔的女音说,这有可能就是那个曼曼,看来她对于做三这件事招人恨也不是全无了解。
男人道:“别怕,我们小心点就好了,她不会发现的。”
“可是、可是纸总会包不住火,到时候……而且阿云从小那么要强,她一定不会原谅我们。我知道你跟阿云的感情不一般,到时候阿云如果不肯原谅你,你把错全部推到我身上就行,就让我一个人来做坏人,我不希望你进退两难,也不希望你和阿云受到伤害。”女人带着缠绵的温柔这样道,好像真的是一个甘于为他人奉献、陷入爱河的傻子。
但殷迟却只觉得这真是位话术大师。
先挑明他们的隐秘关系一定会被发现,逼迫路杰跟着思路在脑子里做进一步的情境预设。然后不着痕迹内涵正牌女友高云脾气不好。再对男人示之以弱,充分满足男人的自尊心激起对方的保护欲,顺便还能做好人。
这一套下来,就算原本只是想提起裤子就走,好面子的人也说不出口了,总得拍着胸口表示不会弃她于不顾。
如果章盼盼知道殷迟的想法,大概会告诉他一个更加准确的词——绿茶,来形容这种人。
跟她私会偷情的路杰果然为难了,不一会儿就安慰道:“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我们两个之间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你别担心,要是阿云发现了,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不过就是要连累你以后跟她做不成朋友了。”
殷迟这种万年死单身狗,现在仍旧处于单身状态半脱不脱的人,都有些想感叹路杰自我感觉太良好。这要是搁他身上,就是老婆跟好兄弟好上了,还希望他跟兄弟两人哥俩好,不带入想一想,就对自己完全没有一点逼数。
女人听了这话约莫也很高兴,语气都上扬了几个度,却还强装着柔软:“可是这样会不会对你和阿云之间的关系造成麻烦?”
路杰声音里也有点苦恼:“是会有些麻烦,不过问题不大,好好哄哄就行了,我又没真打算分手。”
同样偷听的章盼盼差点没笑出来。
小三光光知道这男的是个棒槌,但没想过棒槌打下来不分人,正牌女友会受伤,她也挨了一懵棍。
而且章盼盼现在算是听出来了,路杰是个渣男没错,但却是个大男子主义,还思想特封建的渣男。他追求的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但从来没想过把红旗砍了让彩旗插上去。
你要问他,他可能还会一脸奇怪地说,女朋友是女朋友,情人是情人,一个要结婚,一个偶尔偷情聚聚,放在餐桌上就是一个是白米饭,没滋没味但不可或缺,一个是海鲜大餐,偶尔改善口味可以,多吃会腻。
渣得明明白白。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明确表示不会分手安抚住了女鬼,在门上划拉的指甲力道轻了一点,当然这也有可能纯粹就是女鬼累了,要中场休息一会儿。
不过那绝望的嘶喊确实是没了,因为角度原因,殷迟看不到女鬼的表情,不知道她对于路杰在卧室里和情人发表的糟糠之妻不可弃高论有什么看法。
就在章盼盼担忧一会儿被显然状态不好的高云撞见,得继续逃命的时候,神色麻木空洞的女鬼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确定她不会回来,殷迟还在原地思索着什么,章盼盼已经摸到了卧室门口,想要悄悄观察一下里面两个人的情况。
然而无论她怎么试图打开卧室的门,木门都依旧一动不动,最诡异的是,先前在花瓶后还隐隐约约听到的声音,这会儿一点儿都没了,简直就像是闹了鬼。
不对,这本来就是任务世界,里面的两个是人才奇怪。
她讲这点奇怪之处告诉殷迟,殷迟说了说自己先前的推测,章盼盼恍然大悟:“所以这个客厅里里发生的是来自于女谷的想象或者记忆,因此她一离开,卧室里就没有声音了。”
殷迟:“嗯,她的状态不稳定,几次变换,或许与记忆切换有关系,这其中应该有一个时间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