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威这人能在扬州城肆意横行,靠得不仅是永宁侯侄子的身份,还有他身边的一群打手。
这群人,或是地痞,或是闲汉,整日跟随梁威游走催债,动辄拳打脚踢,练就了一身的蛮力。
所以,他才能在宴会上的屠杀中全身而退,沿途来到了此地。
梁威看着小脸煞白、宛若枝头梨花荏弱轻颤的初沅,笑得是愈发得意了。
他在一群打手的簇拥之下,一步接一步地逼近。
极具压迫感的脚步声中,旁边的十七缓慢抽出了陌刀,沉声道:“姑娘,劳烦你先回避。”
闻言,初沅掐紧掌心强作镇定,朝他望去,小声叮咛道:“十七,你可千万要小心呀。”
尽管十七的武功已是上乘,但被这十几个发了狠的泼皮来回挑衅围攻,终究是显得有些吃力,难以顾全两头。
短兵相接,战况胶着。
初沅不敢靠得太近。她贴着嶙峋的假山极力回避,双手交叠紧捂嘴巴,把所有的惊惶和惧怕都匿于齿关。
就怕一个不慎泄露音节,便成了十七的拖累。
刀光剑影的对面,梁威得意洋洋地旁观着。他把十七当做了谢言岐来出气,见十七还有反击的余地,不由趾高气扬地厉声道:“打!把他给老子往死里打!”
一听到这样的命令,底下的人更加卖力,对着十七就是一阵围殴。
寡不敌众的情况下,十七招架得愈发艰难,就连身后悄无声息地站了个壮汉,都未曾察觉。
那个壮汉高举手中棍棒,眼见得下一刻,就要朝十七的后脑勺挥去。
这时候,初沅终是不能再置身事外。
十七的安危要紧,她也顾不得其他了,捡起脚边的一粒石子便扔向壮汉,颤巍巍喊道:“十七,小心啊!”
话音甫落,那个壮汉也被石子砸中,痛呼出声暴露了行踪。
十七眼神一凛,拎着手里的陌刀便朝后砍。
旋即鲜血四溅,壮汉轰然倒地。
但也是因为初沅的这句提醒,梁威从兴奋的报复中缓过神来,再次注意到了她。
“初沅啊初沅……这就是姓谢的给你配的侍卫?怎么就这点儿本事?看来,那个姓谢的也不是有多在意你啊!”
说着,梁威绕过假山前的乱战,优哉游哉地向初沅走去,上吊的三角眼里渗着骇人笑意,“初沅,你要是跟了我,我保管给你找一群比这还厉害的打手,时刻护着你的安危,不会再让你受到这样的惊吓。”
他每说一个字,初沅便不受控地后退半步。
极度的惊恐之下,她求助地望向十七。
然,试图冲破重围的十七尚未奔至她跟前,便又被紧随的打手们堵住了前路。
就像是她如何都触及不到的希望。
初沅骇惧地睁大眼,缓慢转首,朝逐步逼近的梁威看去。
一双明眸泪光盈盈,颤悠悠地漾着惊慌。
当真是,可怜极了。
梁威的兴致登时又高昂地窜起,伸出手,就想去拽她的细腕。
可却扑了个空。
初沅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但她越是挣扎,梁威就越是激越,“你倒是继续跑啊,你觉得你现在,还逃得过吗?”
再往后,就是樊良湖了。
几步之后,初沅足跟悬空,终是踩到了岸边,再无退路可言。
但十七还没能从混战中脱身。
假山的另一边,也不见来人。
梁威大笑着去抓那温香软玉,谁知,就只有一片衣袂从指间滑落。
“砰”地一声,静谧的湖面水珠四溅,漾开层层涟漪。
瞬息间,湖水四面八方地涌来。
初沅无助地挣扎着,逐渐到了窒息的边缘。
梁威站在岸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大笑道:“原来你喜欢这样玩儿!倒是省得老子把你洗一遍了!”
他扯落腰带褪|去外衫,也准备纵身跳下水,但还没来得及动作,身后便亮起了火光。
不远处,训练有素的暗卫步履齐整,举着火把阔步而来。
身形高大的男人背着光,利落的肩颈线条被火光勾勒得明晰蕴着力量,面如冠玉,眉眼凌厉,半隐幽暗半映暖光,俊美得有些诡异。
让人分不清,这究竟是炼狱而来的凶煞修罗,还是突然而至的上位者。
但梁威能肯定的是,他快到几乎只能觑见残影的身形,绝非是常人。
梁威只感觉到身侧的一阵凉风掠过,湖中便几不可闻地响起了水声。
习武之人逖听遐视,奚平看着谢言岐消失不见的方向,仿佛从这道水声中,听出了几分诡异。
他紧紧蹙了眉,旋即抬手,做了个暗示的动作。
……
湖水没过头顶,初沅逐渐失去了挣扎的最后一点气力。
她缓慢地往水底下坠。
就在这时,一双手自下而上地穿过她的肘腋,举着她往上送。
但还没有等她浮出水面,那双手便骤然一松,撤去了所有力道。
她又失重地徐徐沉落。
混沌的意识中,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初沅艰涩地睁开眼,只见粼粼的湖面透进月光,一道熟悉的人影披着波光夜色,朝她游来。
紧接着,他的大手扣住了她的腰肢,揽着她往上浮。
穿破水面的那一瞬间,呼吸终是得以灌入喉腔。
初沅紧紧勾着那个人的脖颈,胸|脯剧烈起伏,几声咳嗽之后,急促地呼吸着,“……世子?”
谢言岐一言不发地抱着她凫到岸边。
破碎的月光在湖面漾起,他侧脸沉肃,肤色冷白,濡湿的眉眼愈发深邃,蕴着深不见底的阴鸷,凌厉得有些陌生。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谢言岐,初沅突然有些害怕。
但上岸以后,他好像又无甚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