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送她无虞离开,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他的脚步未曾停留。
就像是辘辘驶过他身旁的马车。
错身而过,在同一条路上背道而驰。
初晨的曦光斜斜洒落,将笔直的山道分割两半。
一边浮光跃金,一边幽深覆着阴翳。
她去往朝阳初升的方向。
情蛊余毒的催动下,使得她再次阖眸,眼角的泪珠断线似的坠|落。
他只身走进林间绿荫。
独面杀气腾腾的黑衣人,清瘦背影透着寂寥肃杀。
越来越远。
……
马车踩着辚辚之音,越过泗阳县边缘。
远远地,奚平就看到策马疾驰扬起尘土的一众骑兵。
瞧阵势,约莫有二十余人。
奚平连忙下车,躲到路边的灌木丛中,静静旁观着。
再次无人驱使的马车,这回却是行得很慢。骏马悠闲地在原地伸首衔草,时不时地从鼻孔呼出哼声。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宦官见状,连忙拉紧缰绳,“吁——”
“是来庭!”有人指着那个鲜血淋漓、毫无意识的车夫惊声呼道。
这群太监接连下马,趋步朝马车走去。
掀开车前曼帘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两名并靠昏睡的女子。
一个姿容倾城,一个清丽娇俏。
为首的宦官来回打量着她们,良久,他望着初沅轻吐一声叹息,欣慰笑道:“确实,是咱们的公主殿下。”
话音甫落,面面相觑的一众宦官便撩起衣摆,无声行跪拜礼。
路边的山石后面,奚平抱着陌刀靠坐。
听到这阵动静,他瞳孔微缩,神情有瞬间的懵然。
……
另一边,来风听到示警求救的鸣镝之后,便立马沿着那个方向折返,匆忙奔去。
他们随身所带的鸣镝,是宫中所有,为了隐匿行踪,一般只在最危急的情况使用。
所以公主他们,一定是遇到了危险!
来风揣着七上八下的忐忑,几乎是一路跑到了那处出事的山道。
但他的两条腿,又如何跑得过马车?
当他到时,路上就只有黑衣杀手横七竖八的尸身,和遍洒的殷红血迹。
来风紧蹙眉宇,小心翼翼地压低喘息,跨过他们的尸体,四下找寻着,生怕在哪一瞬间,就在里边看见了兄长。
忽然间,他脚步一顿,望向路边山石旁,慵懒倚靠的男人。
谢言岐微阖着双眸,单膝支起,手肘搭在上边,而沾血的陌刀则落在身旁。
他的脸庞冷白几乎没有血色,就唯有青黑的脉络蔓延开来,黑与白的强烈对比,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来风快步走到他跟前,伸手去触他脸上那些隐现的黑色印迹,缓慢摇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应该,不应该啊。
情蛊发作,不应该是这般模样啊。
……难道,是他强压蛊毒遭到反噬,走火入魔了么?
这个念头一划过脑海,来风便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眸,瞪目瞧着跟前的谢言岐。
就在他惊诧之时,他身后的尸山中,一个黑衣杀手以陌刀杵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随后,他扬手一掷,飞起的刀尖直指背对着他的来风。
***
十日后,扬州。
画舫拨开粼粼水光,行在漫无边际的湖面上。
“主子,他们已经带着那位公主,踏入京畿道范围内了。”
黑衣杀手单膝跪在船内,回禀道。
临窗的茶几上,热酽的茶水潺潺注入杯盏,升腾起袅袅白雾。
随后,一只瘦削冷白的手轻搭在杯上,将其端起。
男人的眉眼隐于缭绕水雾中,模糊不清,忽然,他极轻地笑了声,嗓音清润透着冷意,“看来,马上就要进宫了啊。”
说着,他望向窗外,慢声道:“那我也该回去一趟了。”
“不然,陛下就该着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