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如此认知着。
缠裹在他身上的责任和他认知范围内的义务如同覆压在骆驼身上的重重稻草,沉重而深厚,稍微地施加一些不确定因素便很容易坍塌。
他对妹妹的爱是充满怜悯的、悲悯的、甚至于供奉性的产物,带着一些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居高临下的窒息性温柔。
稍稍遇到伤害与挫折,便敏感地与各种弯绕着的线纠缠在一起,变得更加紧密粘稠,认识到的一瞬间就以逃避的态度去对待,想要把线扯松一点。
“喂,我说,杰。”一直争当隐形人的五条悟不知何时已经从甜点的甜蜜温柔乡里脱离出来,正插着兜随意地靠着廊柱,偏头朝着他的方向道:“不要说的咒术师好像是什么黑暗深刻残酷动画里注定会迎来众叛亲离、死亡残废下场的凄惨职业啊。”
他的语调慢条斯理,因为说起来慢悠悠的缘故,甚至显得有些轻挑,当他低头抬眸,漫不经心地透过鼻梁上微微滑落的复古圆框墨镜觑看过去时,露出那双清寒的如同被浇灌了晶莹的湛蓝寒冰的双眸,倾泻出的恍若初春料峭的冷意竟令人觉得畏惧。
了解他的人能够明确地感觉到,他在不悦。
“你今后都不做咒术师了吗?要为你的妹妹洗手作羹汤了吗,不会这样的吧,杰。你会继续做咒术师。”他语气反倒很轻松地道。
“今天袭击你妹妹的咒灵你拥有着轻而易举便能够碾碎的能力,那她呢?她像你期望的那样作为普通人继续生活下去,再次遇到咒灵的话呢?这次侥幸地因为什么原因逃脱了,那下一次呢?”
“哦哦,杰,你会说我的妹妹由我来保护就可以。那么告诉我,杰,你要怎么保护她,你全天候地都守在她的身边吗?不需要去祓除其它的诅咒、去其它的地区甚至于国外出差吗?既然这是完全不可能的,那么你要把小红她装进你的‘百宝匣’里随身携带吗?她不用再去上学、也不再需要有她的社交和自由,只是机械地陪伴在你身边?”
“今后可能会有更加难以对付的咒灵,把她带在身边承担守护职责的你有着祓除它们的能力,如果有一天你自己都无暇顾及呢?等到哪一天你的性命被敌方以她的安危所挟持,你会怎么做?又要以守护弱者削弱强者、咒术师就是要保护大众的普通人正论,来冠冕堂皇地剥夺她的生命、牺牲掉她吗?”
“还是说,这样所谓‘护着’的你会觉得安慰到你作为一个善良的哥哥的自尊心,让你觉得更好受一些吗?杰。”五条悟冷讽地看着他,淡蓝如冰魄的双眸泛着谑色。
夏油杰从听到他说“你要怎么去保护他”开始便沉下了脸色,周身散发着阴沉的气息。
身侧原本销声匿迹的珠豚重新汇集,如同一扇怪物组成的肉山屏风矗立在他的身后,对他所渐深怒意的对象毫不留情地露出尖锐的獠牙,沉怒地低吼着。
“啊……好有道理啊,所以你要跟我出去好好说吗?悟。”他沉默了一会儿,怒极反而扯出一抹薄笑,动了动手腕。
“欸——才不要,这种无聊的正论还需要叫我出去陪你议论,你是课间去厕所还要挽手前去的女子高中生吗?简直令人作呕了,杰,难道你是缺爱的那种类型吗,呃呃?”五条悟接得很快。
他漫不经心地捏着墨镜框架角,洁白如雪的睫羽轻抬,对他露出一个恶劣的微笑。
夏油小红无措地抱着膝盖,她已经流泪流到眼睛都有点发肿了,现在慌张又无力地呜咽道:“啊啊啊怎么又吵起来了,不要为了我跟同学吵架啊哥哥,跟五条前辈说话都不要太伤害对方了,为什么啊怎么会扯到要把我做成挂件这件事上了!!”
夜蛾正道静静地听完这对最强同级组合的争吵,缓步走到她身前,投下一道阴影,他宽厚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脑袋,轻声道:“别担心,你先回去吧,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