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和在市内的住宅是套大平层,400平+,位于顶楼,电梯入户,安保极严。
乔麦第一次经历电梯门打开就直达房间的情况,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
换好拖鞋,进入客厅,装修和他那套别墅一样,白黑灰蓝的简单色系,看起来有些冷感。
陆之和摁下遥控,浅灰色窗帘自动打开,一整面落地玻璃将北城夜景尽收眼底。
乔麦走过去,站在窗前遥望远处,无数盏暖黄色的灯火像渔船浮于海面飘荡。
抬头,一轮巨大的圆月悬于天际,在这儿似乎和星星的距离都近起来。
每晚能享用这样美丽的夜景,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喝点什么?”
陆之和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乔麦回过头:“你家有什么?”
“自己来看。”陆之和拉开冰箱门等她。
乔麦趿拉着客用拖鞋跑过去,她脚小,拖鞋码数偏大,是男款,穿在脚上松松垮垮。
视线在冰箱冷藏室转了一圈,除了矿泉水气泡水,其余是各种酒,没有适合女生的饮料。
乔麦指了指瓶身细长的矿泉水,和上次去他办公室招待她的是同一款:“我喝这个吧。”
陆之和把水拿出来,替她拧松瓶盖再递给她:“要吃零食吗?”
乔麦意外地:“你家有零食?”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刻板印象,他看起来不像会吃零食的人……
果然,陆之和笑了笑:“没有。不过你想吃我可以叫人去买。”
乔麦摆了摆手:“算了不用麻烦了,晚上少吃一点,怕胖。”
陆之和点点头,自己拿了一支酒,带她回到客厅。
两人在皮质沙发坐下,中间隔着一掌宽的距离。
短暂沉默,气氛有些微妙。
和上次去他的别墅不同,这次家里没有佣人,没有厨师,真真实实的只有他们两个人,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乔麦心里正打鼓,忽听他说:“要看点什么吗?”
她反应慢半拍:“嗯?”
陆之和唇角浮起笑意:“我说电影,或者电视剧,任何你们小女生爱看的都行。”
乔麦赶紧说:“电影吧。”
至少有个什么东西看,可以缓解这种微妙的沉默,以免快速地直奔主题,其实她还没想好。
“看哪部?”陆之和拿起遥控,打开电视。
乔麦脑子里飞快地过着片单。她人生中看过的大部分电影都是在大学期间看的,口味也比较大众化。
很快,一部电影从脑海中跳出来,她直觉就想看这个:“飞屋环游记。”
陆之和在电视上搜索出这部片子,微微一怔:“是个动画片。”
乔麦嗯了声,随后反应过来:“你没看过吗?”
陆之和摇头,摁下播放键:“我很少有时间看电影,更别说动画。上次看动画大概还是我中学的时候。”
乔麦不由哇了声。他今年二十九,读中学那就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她可是大学时都还在看动漫。
陆之和用手机把客厅灯光调暗,切换成观影模式。
很快正片开始播放,他拍了拍腿侧的沙发,语气很是自然:“过来抱抱。”
乔麦愣了下,没有太多时间给她思考。
短暂犹豫,她直觉地往他的方向挪了半个屁股,然后踢掉拖鞋,腿缩上沙发,整个人靠进他怀里。
陆之和自然地抱住她,两人都盯着屏幕,默契地不再言语。
这部电影乔麦反复看过好几次,尽管已经熟知情节,甚至能背诵台词,但每一次看,都毫不例外地又哭又笑。
她笑时,陆之和能明显感到她胸腔传来的震动。
相反,她哭时就隐忍许多,两行清泪无声地从脸颊滑落,要不是余光瞥见,他都不知道她哭了。
从茶几抽了张纸巾递给她,陆之和揉了揉她的头:“果然是小孩,看个电影都能哭成这样。”
乔麦边按压脸上的泪边嘟囔:“很感人。虽然晚了,但老爷爷还是完成了和妻子的约定。”
陆之和微微耸肩:“遗憾的是他妻子已经去世,他所做的这一切,她并不能看到。”
乔麦吸了吸鼻子:“人生不就是这样,总是有很多遗憾和错过,难得圆满。以前不懂,现在才知道残缺也是一种美。”
陆之和睨着怀里说人生道理的小人儿,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如同蒙着一层雾气,小巧的鼻尖因为哭过,微微泛红,模样看着十分可怜。
可怜到他想蹂|躏。
电视上,片尾正在滚动,影片结束。陆之和取下眼镜,轻轻挑起她下巴。
乔麦随着他动作抬起头,对上他发亮的视线,只轻轻一触,便能读懂潜藏于其中的欲|望。
她没有动弹,任他低头吻下来,轻车熟路地撬开她牙关,红酒的香甜随着他的侵入降落至味蕾。
陆之和修长的手指贯穿于她黑亮的长发,轻轻扶着她后脑,随后一个倾身,两人便一上一下,陷入沙发。
细密绵长的吻,令乔麦大脑几乎停止工作,只能随波逐流地跟着他的节奏,如同海洋中漂浮的一盏孤灯。
她不知道他想带她去哪里,也不知道如果他想更进一步,她会不会愿意。
疯狂与理智,只一步之遥。
衣襟扣子慢慢被解开,蔓延干燥温热的触感,乔麦的理智却忽然归位,下意识用手格了下他胸口。
只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陆之和便察觉到什么,顿时停了下来。
他支起身子,在她唇上啄了下,眼神黑到发亮,嗓音已经黯哑:“今天就到这儿。”
乔麦整张脸通红,胸口不停起伏,几乎不敢直视他,压着视线点了点头,暗自松口气。
陆之和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把被他弄乱的衣衫仔细替她扣好,再把长发给她拨到耳后。
“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乔麦红着脸摇头:“不用了,你喝了酒不能开车,现在应该还有地铁。”
陆之和不置可否,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打了个电话:“严朗,备车。”
须臾,两人下楼,到达地下车库。
被唤作严朗的人已经站立于车旁,见到他们,恭敬地拉开后座车门。
乔麦朝他投去视线,正是上次接她去别墅的那个司机。
“把人给我安全送到。”陆之和简短地交代。
“放心陆总。”严朗冲乔麦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上车。
“那我走了。”乔麦看向陆之和,冲他挥了挥手。
陆之和双手插在裤兜,下颌微微一点。
很快,黑色奔驰驶出停车场,夜色下如同幽灵一般穿行在北城街道,带着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乔麦习惯性地降下车窗,让风灌进来,使自己头脑清醒一些,双脚重新回到夯实的地面。
还好当时他停了下来,其实她有点没准备好,或许他强硬一点,她就会半推半就,但他终究没有。
虽然跃跃欲试地想要走一回野路子,可她骨子里终究有点胆小,事到临头还是怂了。
陆之和送她的手机乔麦并没有用,而是妥善地收进衣柜里。
虽然她不知道这段关系什么时候会结束,也许快则几个星期,慢则几个月,但终究会有结束的那天。
到时候她再还给他,就当两清。
周末结束,迎来下一个周一。这周只上四天班,然后是中秋加国庆连放的黄金假期。
大假将至,打工人心态十分不稳,纷纷表示不想上班只想摸鱼。
乔麦也困得不行,每个周一上午都昏昏欲睡,这周更是严重,昨晚想了会儿跟陆之和的事,睡得不是太好。
拿起水杯起身,她打算去茶水间接杯咖啡,到了看见赵佳佳和几个姐妹正聚在一起聊天。
“你们假期有什么计划没?”赵佳佳抱着杯子的手做了新的美甲,水钻blingbling。
“我回老家。”
“我打算去湖北恩施。佳姐你呢?”
赵佳佳笑了笑:“我跟男朋友出国,去泰国苏梅岛玩一玩。”
她说着瞥见乔麦,叫住她:“麦麦你呢,放假去哪儿玩?”
乔麦从一堆胶囊中选了个喜欢的口味放进咖啡机,回头道:“我没计划,家里蹲吧。”
赵佳佳很直接地评价:“这么无聊。你男朋友都不带你出去玩儿的啊?”
乔麦愣了下,一脸黑人问号:“什么男朋友?”
“送你手机那个呗。”赵佳佳笑得有些八卦:“你可别告诉我还是普通朋友。”
有人附和道:“就是,普通朋友怎么会送一万多块的礼物。”
看她们那架势,想来手机的事儿已经私下议论过一圈了。
乔麦安静了会儿,开启了虚拟人生模式:“没有啦,不是我男朋友,手机已经还给他了。”
赵佳佳很是意外:“为什么呀?送你这么贵的东西,我觉得人家还是很有诚意的嘛。”
乔麦摇了摇头:“没办法呀,长得太丑了,我实在接受不了。”
“啊……”赵佳佳眼里顿时涌现理解和同情,作为一个颜狗,没有比长得丑更令人下头的了。
她立刻失去了八卦的欲望,这个话题也如乔麦所愿,就此打住。
很快到了中秋节前一天。马上要放长假,同事们都无心上班,老板索性提前放大家回去。
乔麦走出公司。
街上已经开始拥堵,地铁站也有许多推着行李箱的人,或许是回家,或许是旅游。
乔麦夹在人群中,按部就班地回到出租屋,路上经过快餐店,顺便打包了一份盒饭。
推门进屋,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室友各自都有出行计划,接下来的假期她独自在家。
没有其他人,倒是难得的轻松自在。
乔麦罕见地把茶几清理了一番,表面用酒精湿巾擦干净,然后坐到沙发打开电视,盒饭放茶几上,就着美剧吃饭。
吃完把餐盒扔进厨房垃圾桶,她到阳台上透口气。
日暮西沉,夕阳最后的余晖正被黑暗吞噬,锈金色光线落到她脸上,有几分油画的感觉。
乔麦安静地望着远处。渐渐地,那点光从她脸上褪去,太阳彻底落山。
再站了会儿,她返身回到屋内,拿了换洗衣物去洗澡,很久没用的去角质磨砂膏,身体ru和电动脱毛仪也被她翻了出来。
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一遍,多余的毛发处理掉,肘关节膝盖脚后跟等容易产生角质的区域也好好地搓洗干净,然后她裹着浴巾出来,回卧室吹头发。
等一切收拾妥当,换好睡衣,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乔麦拿过手机靠到床头,发现有好几条微信,都是祝她中秋节快乐的,只有一条来自爸爸。
[明天中秋,还是给你妈打个电话。]
乔麦望着那行字,脸色瞬间黯淡下来。
她和她妈已经一年多没有说过话了。小时候乔麦就察觉妈妈好像不太喜欢自己,长大些才得知原因。
原来妈妈一直想生个男孩儿,而她是不被期待出生的孩子。
外婆告诉她当年她妈怀孕的时候,就是找大仙推算过日子的,贴了不少香火钱,以为十拿九稳,谁曾想生下来竟然不是个带把儿的。
她妈郁闷得不行,母ru只喂了一个多月就不想喂了,把乔麦扔给外婆。
过一年她妈又怀了一个。那时计划生育,生二胎是违规,要罚款的。可她妈宁可冒着被罚款的风险也要生个儿子。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二胎因为意外流产了,她妈也因此很难再受孕。
这些年,乔麦妈对乔麦虽然没有动辄打骂,虐待,遗弃,还是让女儿吃饱穿暖,但也没有过温情的时刻,连一个拥抱都吝啬给予。
正因为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乔麦才一直循规蹈矩,做个乖孩子。
她念书努力,成绩比班上不少男生都要好,也从不逃学,不惹是生非,希望有一天妈妈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然而后来发生的一些事让她觉得,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或许她妈只是在法律的框架内养活她,而没有真正意义地爱过她。要不是遗弃犯法,可能她早就死在不知道哪个街头了。
重重地叹了口气,乔麦点进和爸爸的微信对话框,回复:[再说吧。]
中秋节当天。北城西郊别墅。
一辆劳斯莱斯幻影顺着车道行驶至别墅正门,陆之和下车,视线从门前停着的一排车依次滑过。
此时七点不到,晚霞染红天际,落日的余晖穿透空气洒在那排锃亮的豪车上。
从左往右,依次是大舅,小舅,他妈妈,还有姐姐秦晚的车。
弟弟秦桉还未到,看样子又是最后一个。
陆之和深吸口气,抬腿迈上台阶,朝别墅里走。今日中秋,照例全家人聚在外公家吃饭。
客厅里,老爷子坐沙发中央,秦晚和丈夫厉泽宸坐老爷子左手边,陆之和妈妈秦思澜坐老爷子右手边,两个舅舅跟舅妈坐两侧沙发。
陆之和走过去,依次跟外公和几个长辈打招呼。
秦思澜半开玩笑地埋怨了句:“怎么来这么晚?你看你姐姐姐夫多孝顺,一早就到了。”
陆之和推了推镜框,解释道:“公司临时有点事,耽误了会儿。”
秦思澜还想再批评几句,被她爹秦远廉拦住:“好了,年轻人以事业为重,又没迟到,你说他做什么。”
秦思澜这才不做声了。
秦远廉抬眼朝客厅的古董立式挂钟看了眼:“快七点了,开饭吧。”
秦晚轻轻扶着爷爷站起来:“不等秦桉了吗?”
秦远廉点点头:“不等。他一向自由惯了,随他去吧。”
其余人都跟着老爷子起立,大家一齐朝餐厅走,佣人正不断从厨房端菜出来。
陆之和默默地走在人群最后。
像这样的家族聚会,他并无太多好感,于他而言,形式大过于实质。
虽然一家人还是坐在一起吃饭,表面和睦,但其实各怀心思。
以前秦家是老爷子秦远廉一人掌权,后来年纪大了,权力下放给三个子女,他只过问核心业务。
老爷子今年七十多,身体还算硬朗,但几个子女明里暗里都在未雨绸缪,盘算着老爷子百年之后能分到多少家产,谁能当上秦家新一轮话事人。
入座后,秦远廉动了第一筷,其余人才敢夹菜,话题也陆续开启,没过多久就聊到几个小辈的婚姻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