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他造访京兆府,想替她说说话,那个柳开胜不停跟他打官腔,表面答应的好好地,可实质上什么忙都没帮。他也是太年轻,太容易被人哄骗。至今他都没真正为她解决过难题,如何担得起她这声感激?
“虞姑娘你放心,回头我会想法子求求我小叔,叫他敲打敲打那柳开胜,您这些日子最好还是不要外出,免得……唉,总之,不论发生什么,您千万要保重自己。”
他担心她听到那些难听的话,会受不了。
玉姝苦涩地笑了下,“严公子是为我好,我明白的。”
可她自己不出来想办法,谁又能帮她?严文远不是不知她面临着什么样的困境,就在这时,他才发觉她身边的婢子手里挽着两只小包袱。
“虞小姐你这是……?”上回听她那个侍卫说,她被族里的婶娘关起来了。莫非,她这是从家里逃了出来?
可她一个孤零零的小姑娘,能逃去哪里?若柳开胜贼心不死,等他一走,就下令再把她捉回来……不行!他不能容忍那样的事情发生。
一瞬间,激昂的情绪漫溢胸腔,他激动地道:“你若无处可去,不若由我来替你安排。虞小姐,你信我吗?”
——虞小姐,你信我吗?严璋从楼中步出,恰恰听闻这半句。
少年人为美色冲昏头脑,早把他前日的教诲忘得一干二净。
严璋纵身上马,没有停留,马蹄踢踏,远远奔开去。严文远始终未曾发现,自家小叔曾经过自己身边。
他满心满眼,此刻就只有玉姝一个。
**
月光淡淡映照在堆积在回廊阶下的雪上,穿着绣鞋的足尖踏上去,留下一对玲珑的足印。
玉姝坐在美人靠上,肩披厚厚的夹棉斗篷,手拢一只罩着缎面绣茉莉花纹套子的铜质手炉。
她已经许久许久没试过在子时前入眠。
想得太多,算计得太多,一闭上眼,就有无数念头涌上脑海,头痛欲裂。
今晚更难入睡,她精心谋划许久,很快就是答案揭晓的时刻。
她谋的人,谋的事,究竟会不会上钩。
她以清白为赌注,以尊严为筹码,想赢得的那局牌,到底会不会赢。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静谧的夜色中,古朴的院门被推开。
原本应当守护在外的顾何、以及这个院外原该存在的婆子、仆从,一个二个都隐匿了行踪。
他笃定从容,闲适和缓地走了进来。
玄色氅衣下一尘不染的水色衣摆,端严文秀、隽美无双的那张面容,像一盏朦胧而梦幻的孤灯,隐约照亮了这座有花有树、有风有雪的小小院落。
也照亮她忐忑不定,激荡鼓噪了不知多少日夜的那颗心。
她站起身,在婢女讶异惊愕的注视下徐徐拜下去。
严璋负手而立,沉默地望着眼前未遮帽纱的少女。
“严世子是来送我走么?”她率先开口,声音柔和而微凉,像春日河面上融化的碎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