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仪宫。
姑娘们的课业井井有条地进展着。
李嬷嬷嘴硬心软,最开始要防备两个女官的是她,后来看江许约怯生生的样子,虽然嘴上总是抱怨这姑娘看起来木呆呆的,当不起景仪宫的掌事女官,但平日里多照顾了几分的也是她。
大概越是敏感的人,就越是能感受到外界的善意。大家渐渐熟悉起来后,江许约放松了许多,不再对着人总是畏畏缩缩。
为了给颜如归减轻些负担,姑娘们下了课后,常常一个教一个,基础好些的,比如李美人,偶尔会给孙修仪、赵婉仪她们解惑。
而惠嫔等人,闲时也会教江许约识字、读写。
孙修仪还自告奋勇地上手给江许约剪了刘海儿,将那厚重的发丝削薄剪短了些,露出她秀婉的眉眼。
赵婉仪在一旁看着,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压在心里的疑惑:“许约,你为何要留这样的刘海儿?”
江许约茫然地摇摇头,似乎不知她问的是什么:“奴婢自幼便是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众人面面相觑,总觉得这事儿透着怪异。
姑娘们中间心思最为缜密的沈良媛皱了皱眉,她最近跟着曲红昭练箭术,人晒黑了些,似乎也瘦了一点,但看起来格外有精神。
此时听到江许约的话,她便开口道:“许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不可以打听一下你们江府的生活?”
江许约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
沈良媛便开门见山:“令尊江大人他,平日里待你如何?”
“父亲对我很好。”
沈良媛又问:“那令尊,待令堂又如何?”
“父亲对母亲也很好。”
她的语气和神色都十分真诚,完全不像是在说谎,沈良媛微怔,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左了。
此时曲红昭和颜如归都不在,众人也不再逼问江许约,只打算把这事拿出和丽妃娘娘商量一下再议。
午时,中午的课一般是孙修仪、赵婉仪、惠嫔三人一起上,曲红昭一般都会留她们几个一起用午膳。
孙修仪正对曲红昭感叹:“娘娘,嫔妾没有想到,读书原来也没有那么枯燥。听颜姑娘讲史,有时候还挺有意思的。”
曲红昭逗她:“那是读书有趣些,还是打牌有趣些?”
“那自然还是打牌更有趣,”孙修仪很是遗憾,“但这不是没办法一起打牌了吗?退而求其次,读读书倒也不错。”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喜欢读书。”
“她那哪里是喜欢读书啊?”赵婉仪无情揭短,“她就是喜欢听表扬,之前她还三天两头地赖在寝宫补觉不肯去上课,后来是颜姑娘赞她天资聪颖、坚持下去必有所成,她才积极起来的。”
“你胡说什么?我就是喜欢读书,”孙修仪反驳,“我的梦想可是将来要写一本游记的,现在这是为我的梦想做积累。”
曲红昭摸了摸她的头发,感叹:“颜姑娘真是位好师父,看来我应该再给她加一份薪银了。”
她向颜如归提起这个时,后者愣了愣,并未扭捏推辞,只拱手一拜道:“那就多谢娘娘了。”
“不用这般客气。”
“奴婢本就该谢娘娘慧眼识人,肯给我这样一个机会,”颜如归笑眼弯弯,“这两年在外时,奴婢最常听到的指指点点,便是问女子读那么多书到底有何用处。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奴婢如今可是在宫里拿着三倍薪银啊。”
“就算你再拍马,我暂时也没有给你加四倍薪银的打算。”
颜如归便笑了起来:“值得一试嘛。”
她想了想,又问道:“奴婢可不可以问娘娘一个问题?”
“请讲。”
“您为何要让其他娘娘们跟着奴婢进学?”这个问题她早就感到疑惑,只是之前谨言慎行,如今才敢问出口。
“是她们自己想学的,李美人提出了,我就顺便问问其他人,”曲红昭似乎没觉得这是一件多奇怪的事,“何况,若让颜氏如归待在我的殿里,却只侍奉我的衣食住行,那可是天大的浪费了。”
“……”颜如归的神色有些异样。
曲红昭转而问起江许约:“对了,你和江姑娘走得最近,有没有察觉到她家中有些不对?”
“有,”颜如归如实点头,“娘娘问起这个是打算?”
“明日,你和我一起去问问江姑娘,她比较信任你,你在的话,她应该会放松些。”
“是。”颜如归望着曲红昭离开的背影,略有些感叹。
她有些看不懂曲红昭,不明白这位丽妃娘娘为何总是做一些对自己并没有实际好处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