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再次驾临景仪宫的时候,曲红昭正半倚在美人榻上,将一束大红色的蔷薇花插入玉瓶。
听到宫人唱喏,便抱着那束花回眸。
连极度厌恶她的太后,那一瞬间,都不得不承认,曲家的这个姑娘模样生得确实不错。
曲红昭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然后对太后笑了起来:“娘娘,您用过膳了吗?”
“你倒是清闲。”太后不会在自己的康宁宫外用任何食物,理智上她知道丽妃不可能胆大包天到敢给当今太后下毒,但这么多年来她早就形成了习惯。
“多亏太后娘娘解决了江大人之事,妾身才能这般清闲。”
她知道今日太后把江夫人之母召入了宫,看此时来势汹汹的模样,怕不是被气到了。
“江许约呢?”
“昨夜哭到了丑时,哭得眼睛都肿了,刚刚好不容易才被哄睡下,”曲红昭道,“妾身这就派人去叫她过来。”
“行了,叫什么叫?”太后没好气,“倒弄得哀家像恶人似的。”
“娘娘怎么会是恶人呢?”曲红昭笑道,“您可是仗义出手,帮江姑娘查明真相的大善人啊。”
“哀家若不出手,等着那傻子被你糟蹋吗?”
“娘娘多虑了。”
“你的胆子倒是大得很。”
“娘娘何出此言?”
太后微眯着双眼看她:“你不怕哀家。”
曲红昭反问:“娘娘希望别人怕您?”
太后的语气中带着警告:“不要以为你了解哀家。”
“妾身不敢,”曲红昭垂首,“敢问娘娘,江夫人怎么说?”
太后审视着她。
曲红昭猜测不错,太后刚刚确实是被江夫人之母气到了。
江夫人的母亲——杨氏,拜见太后时十分忐忑。
她似乎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女儿和女婿的婚事,先是惹得金吾卫的人来问话,又是累得她被召进宫向太后回话。
她当然不敢得罪太后娘娘,所以不管太后问什么,别管心下同不同意,她都一律以“是是是”、“对对对”、“娘娘说得是”回答。
时不时夹杂一句“臣妇不知”、“臣妇不敢”。
太后只觉得想跟她论出个道理来,实在是白费口舌。
直到太后逼问她,为何不肯同意女儿和离。她敷衍不过去,才吞吞吐吐地答道:“和离多丢人啊,敏娘人不聪明、相貌平平,能嫁给状元郎是她天大的福分。”
太后再冷静,也被她这支支吾吾的模样拱出火来了:“你难道没有去探望过你的女儿吗?你看不到你的女儿、你的外孙女,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吗?”
“谁家的姻缘是一帆风顺的呢?”杨氏声音极低地辩解着,“再说这也不能怪臣妇和她父亲,这桩亲事说出去外面谁不羡慕呢?”
“现在呢?江牧是个天阉,你们还觉得这是门好亲事吗?”
“自然不是,若早知此事,臣妇绝不会将女儿嫁他。只是他们毕竟一起生活这许多年,彼此多少有些感情,让他们分开,倒也未必是对敏娘好。”
太后一时难以置信,但到底是经历得多,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江牧是不是上门说过情,许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杨氏总算还没傻彻底,听出太后语气不对,立刻认怂:“没有,做母亲的只是为女儿着想罢了。此事确实不好处理,投鼠忌器,想打老鼠又怕伤了玉瓶。臣妇也是怕伤了女儿的名誉。”
“怕伤了名誉,就让她活在火坑里吗?”
太后一向自诩是个聪明人,最不愿与蠢货打交道,当即不愿多说,直接赶了人出宫。
气得她在康宁宫里骂了几句无知妇人,身边的嬷嬷忙劝了劝。
太后才叹气:“哀家若是有女儿,定然疼爱非常,怎么会像他们这般待她?”
黄嬷嬷沉默,她知道当年诞下二皇子后,太后还想要一个公主。可惜先帝子女缘薄,皇子和公主都不多。
只是这缘薄,九成是人为,大家都不无辜,实在也怨不得谁。
若曲红昭得知这段对话,大概会觉得很讽刺。
太后的确没有女儿,但她有侄女。
她又是如何对待淑妃的呢?
人啊,总是批评别人容易,自己做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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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随后的发展,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
有太后的发话,杨氏不敢怠慢,左思右想下,离了宫门便去了江府,打算先看看情况。
大不了就先接敏娘回家住一段时日,至于和离书嘛,可以先不写,对外就说女儿想娘家了,暂时回去住几天。
谁料到,一上门,就见江府上下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