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不惯程从衍,连她的一举一动都要监视着,以便找到错处。
程从衍啊程从衍,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机会,可就不怪他了。
褚汀回心下冷笑,瞬间觉得刚才跌的面子又都挣了回来,后退半步,情真意切向江照翊作揖鞠躬,“太子殿下,方才乾安侯世子问了草民一些关于桃花露的问题。”
“桃花露?”
“是宫外君再来酒楼的一款名酒,以醇厚香甜著称,一饮回味无穷,二饮飘飘欲仙,三饮如登天境,不悔来人间!”
“她缘何要问这个,她想喝?”
褚汀回见好就收,留白恰到好处:“谁知道呢。”
江照翊眉头轻轻皱着,“还有呢?聊个酒能聊这么久?还有别的呢?”
“还有聊了聊卢尚书家的千金卢九枝卢姑娘,程世子对她的美貌亦是垂涎三尺,恐怕打听这好酒,也正是想找机会与卢姑娘对饮呢。”
江照翊听到这,果真生起气来:“她在宫里还不安生,想着要出宫跟别人对饮?”
褚绿茶再次上线:“谁知道呢。”
“你除了这句,还会不会点别的?”江直男也是个脾气顶不好的,心烦意乱瞪了他一眼,拂袖离去。
“表哥表哥,下场轮到我们上了,听说这局马球赛的奖品是皇上亲赐的笔墨,珍藏的苍南山雪景图,苍南山雪景图,表哥!”
大抵世家贵子都有一样的通病,不管热不热衷读书,都喜欢收藏珍惜昂贵的文人笔墨,秦熠就是典型的不读书、但又偏好此口的人。
他兴致勃勃,神采飞扬,却只得来他表哥面无表情的三个字,“知道了。”
他将脸上的高兴收敛了一点,揣着小心问:“表哥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好好准备马球就是了。”
这极其敷衍的姿态,不由叫秦熠想到了方才江照翊见过的人。
他可是亲眼见到,那边程从衍刚跟褚汀回说完话,他的好表哥就按捺不住,也要去跟褚汀回说话。
皇后限制了他入宫的次数,他本来已经觉得很委屈了,没想到这难得的一次进宫,还能叫他更委屈。
程从衍。
秦熠仿佛听到了自己牙齿咬碎的声音,他讨厌这个人,讨厌这个名字,讨厌这个抢走了他一切好东西的坏家伙。
他眼眶发红,脾气还来不及冲上来,就有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由远及近,逐渐将他淹没。
他忡怔回头。
他们这局的主要对手是怀王世子江行远和陈太傅家的孙子陈骁。
江行远骑着他的高头大马,八面威风:“都看看,这是我父王的赤棕宝马,曾跟着他上过战场,百战百胜的!”
“这话还是等怀王什么时候真正打满了百场仗再说吧。”江照翊冷嗤,“否则,孤实在是怕它今日就会折在这里。”
“太子殿下说的什么话?这赤棕宝马,可是从未失过手,从前不会,今日不会,往后也不会。”
如果说,这大启世家的小孩,有谁敢跟太子殿下这样说话,连腰都不肯弯一下,那除了怀王府世子,再无其他。
怀王世子江行远,江照翊天生的宿敌。
他一身素白劲装,脑袋上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单手牵缰绳,两脚踏铁板,银黑的发冠别一根银黑的簪子,看似想装清冷贵公子,但其实,野心勃勃昭然若揭。
江照翊今日穿的是一身玄黑,袖口领口都有缝金线云纹,劲装束腰,身长玉立,只要不站在大人身边,在一群孩子堆里,还是十分惹眼出众的。
他翻身上马,骑着自己精心挑选的棕毛马,向江行远走去。
“孤给过你机会,既然你依旧如此放肆不悔改,孤今日就好好教教你,什么是战败的滋味。”
两人间的火.药已经烧到了上林苑的每一个角落,大战一触即发,在管事太监的一声哨响中,所有人的马蹄都奔腾起来。
江行远的赤棕宝马的确跑得快,一上场便占尽上风,牢牢跑在最前头。他的球杆挥舞,白衣飞扬,好似整个人都在发光,他想做这球场的主宰,球自开场后便仿佛粘在他的杆子上,听他指挥,叫别人根本找不到出路。
江照翊曾是离他最近的那一个,后来被陈骁阻挠,一直近不得他的身。
陈骁和江行远,他们仿佛一对天衣无缝的组合,一个运球,一个防守,直将场上的其他人都逼的无计可施。
等到终于有了突破的空隙,已经是他们在草场上跑了好几圈的时候了,江照翊占得先机,从陈骁手里抢过球,使劲一甩,扔给前方的秦熠。
秦熠读书不行,马球却是还行,接到球之后就飞速开始跑马,一路带着球冲向洞口。
可江行远不是省油的灯,失了一次球,他便奋力追赶,直逼秦熠身侧。
赤棕宝马在草场上飞扬,惹眼又张狂。
眼看着洞口就在眼前,秦熠俯下身,想要挥舞球杆,突然赤棕宝马的尾毛扫过他的脸颊,球先一步被人抢走,江行远趾高气扬的表情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气到发狂,一心想要那幅画,也想为自己和太子表哥争口气,便夹紧马肚,甩起鞭子,将马骑得越来越快。
他的速度引起了不少人惊呼,一半在羡慕他突然的发力,一半却在担忧,“把马骑得这么快,马真的受得住吗?”
吃着黄瓜蘸酱的江舟子看戏评论:“恐怕是他自己要受不住了。”
他一语成谶。
秦熠从马上摔下来的那一刻,全场惊呼。
比赛被迫中止,所有人都围了上来,被杜醒时换过来的林太医提着药箱,人还没坐下,歇个一时半会儿,就又被拉了过去。
他一摸秦熠的腿,脸色煞变,赶紧喊人去抬担架。
秦熠疼得撕心裂肺,仰天嚎叫,他的妹妹秦夕就在一边,哭成了泪人。
江照翊的拳头攥紧了,冲过去揪起江行远的衣领,“你干的好事!”
“太子殿下这可冤枉!”江行远高呼,“马球场上抢球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如何害他?是他自己心急,将马骑的那么快,想要从我手中抢球,后果自然要自己担着。”
虽生气,但他说的也的确是实话。
江照翊一身脾气没地方发,狠狠将手中球杆砸在地上,摔成了两段。
“你给孤等着,孤要你输的好看!”
他放下狠话,转头向一群围观群众走去。
他要从中挑出自己新的马球同伴,代替秦熠上场。
他盛火的目光从这些人脸上一一划过,起初是定格在江舟子身上的,只是江舟子无辜地摆了摆手,“堂哥,你也知道我水平的,我真的不行。”
他的确不行。
除了上房揭瓦,他什么都不行。
江照翊移开目光,继续寻觅下一个人选。这里文臣武将的孩子都挺多,只是要说马球场上有多出众的,他却找不出来。
正犯难,角落里有人颤颤巍巍地举了手,那是个几乎没有人关注过的少年,他一身碧蓝青衣,目光坚定:“太子殿下,让我来吧。”
江照翊眉心一动。
举手的不是别人,正是秦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秦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