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猫着腰,极慢极慢地靠过去,全程眼珠子都没转一下,贴近程渺渺的脸颊,趴在她耳边突然大叫一声:“程从衍!”
小孩子惯用的捉弄人的把戏,但是百试百灵。
程渺渺被吓得晃了晃椅子,一个大转身面向江照翊,睁大了眼睛,慌到不行。
江照翊往前倾了倾,扶住她的椅子,水灵灵的眼睛饱含狡黠的笑意,原本想得意起来的眼神,却在撞上她惊慌失措的一刹那,逐渐敛平了尾巴。
怦怦,怦怦。
他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奇怪,明明是他去吓程从衍,怎么反倒他自己心跳的这样疾速,这样快。
江照翊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能扶住她的椅子,同她只隔一线对望。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刹那。
就那一刹那,有什么东西在土壤里发芽生长,逐渐生根。
“太子殿下?”程渺渺真想给这小屁孩来上一拳,但是碍于他的身份,只能用这等憋屈的方式提醒他。
“孤是不小心……”
明明就说是故意的,也没有什么,但江照翊下意识地心虚了,他直起身子,咳了两下,“孤,孤走路没走稳,都怪你家的地,太滑了。”
“哦……”
解释的多么苍白,多么无力,多么欲盖弥彰。
江照翊知道她不会信,耳根子又冒起了烟,憋了老半晌,抓紧桌上的水壶抱在怀里,道:“孤累了,要休息,你赶紧带孤去你房间,让孤坐坐。”
嘿,程渺渺真想告诉这小太子,随随便便就想进姑娘家的房间那是万万要不得的,但现在她是个男孩子,只能将就让他去了。
如果她没猜错,他这是要给她看好东西了。
“关上门。”小太子负着手,傲慢地命令她。
苍灵勤学等一众丫鬟小厮被阻隔在门外,江照翊坐在桌边,随便看了看整齐的桌案,将自己宝贝了一中午的东西放到正中。
“打开看看。”他眉目中不无得志。
“这是什么?”程渺渺好奇的反应正中他下怀,他只是轻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来了来了,近来越发明显却又越发高级的那股子王霸之气,又来了。
程渺渺匪夷所思,打开那厚实的木质塞子。
都不用她凑近闻,熟悉扑鼻的香气就朝她袭来,这味道不消仔细闻,程渺渺便已经知道,正是她昨日刚尝过的君再来的桃花露。
她吃惊不已:“殿下如何会有这东西?”
“你果然喝过这酒!”江照翊像是抓到她什么小把柄,立时跳了起来,“程从衍,你居然敢偷喝外头的酒!”
大启公俗,小孩子虽然可以喝酒,但基本只能喝自己家酿的低度数的酒,而且是浅尝辄止,一些十三四岁少男少女的诗会文会上,大多是以茶代酒,礼数到了,意思到了就成,世家大族,尤其重视这一点。
因为不知哪个大聪明圣人曾说过,高度数的酒叫小孩儿喝了,容易脑子变笨。
而桃花露这种远近闻名的酒,不消说也知道,度数不会低。
“臣没有!”程渺渺第一反应就是否认,随后冷静下来,解释道,“臣没有吃过猪肉,难道还没有见过猪跑吗?臣是记得之前家里有大人喝过这酒,记得它的味道,这才能判断出来。”
“真的?”
“真的。”
江照翊狐疑:“那你也不想去找卢九枝对饮咯?”
“男女授受不亲,臣没事找卢姑娘做什么?”
程渺渺全然不知褚汀回在背后对自己的编排,扇了扇小风,将这酒味扇入点到自己鼻子里。
“光闻做什么,你去拿两个小盏来,既然你不同卢九枝对饮,那孤跟你对饮。”江照翊来了兴致,单眼眯缝往水壶里看了看。
“哈,殿下方才还在指责臣喝酒呢。”
程渺渺听话去拿,拿来之后又拦住江照翊的手,自己把水壶夺了过来,倒了一小滴到杯盏里,从袖中摸摸索索,掏出一根银针,探到水滴中试了试。
这是杜醒时昨日教她的办法。
银针没有变色,即是无毒。
程渺渺也不想天天这么提心吊胆,但是萧定琅的事真的是给了她很大的教训,她把酒放到一边,很严峻地同江照翊道:“太子殿下往后在宫外吃的东西,都得记得验毒才行,并非臣危言耸听,但是,臣此番可能拖累了殿下,害的殿下被人盯上了,所以,殿下务必要时刻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能掉以轻心。”
“你在说什么?什么被盯上了?”江照翊夺回水壶,自己往杯盏里倒,倒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任水声潺潺,浑噩道,“你是说萧定琅的病是因为中毒?”
程渺渺平静地眨了下眼睛。
水声戛然而止,江照翊将它封塞盖上,扔到一旁。
“程从衍,所以事情真相究竟如何?”他正襟危坐,大有一听到底的架势。
程渺渺托腮:“就是上回殿下随我一同将丞相给抓了,后果也许有点严重。”
“有什么后果?我皇祖父去世,皇叔也跟他撕破脸了,他在上京还有什么人敢护着吗?”江照翊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