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渺渺迷惘:“上京是没有,但外头就说不准了。”
太子不是傻子,有些事情点到为止,他就明白。
江照翊绷紧下颔线,“所以他叛国的罪名是真的?”
“也不一定。”话不能说的太死,“万一有谁就是想害我家表哥,又想栽赃给别人的,那这不是一个一举两得的机会吗?”
“没有人。”江照翊突然笃定,“程从衍你还记得当初洛半山硬要收你为徒时,于大殿之上,说过什么嘛?”
这程渺渺哪里会知道……
她皱紧眉头,故弄玄虚:“难道……”
而江照翊果然沉不住气:“他就是用你所不及的塞外知识将你打压,当时众人都只顾着惊叹他所谓的学识渊博,确认他足够资格教你,却无人想过,他究竟为何如此通晓外邦本事。”
“他既从未在鸿胪寺待过,也从未出使过塞外,如何就能对此如数家珍?”
妙啊。
程渺渺对这太子当真是一日胜一日的刮目相看。
“既如此,外祖父今日也已经进宫禀告陛下,想必案子很快就会有新的进展。”
不论好坏,事情有了结果,总归叫人心安。
只是……程渺渺望着杯中自己的倒影,忽又开始新一轮的惆怅。
她本以为,自己好歹是个准大学生,按照她的水平,上个普通一点的211不是问题,回到十一二岁做个东宫伴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那些她不及原主的知识,她慢慢补回来就是了。
可现在她迫切需要面对的现实是,她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补了。
因为这看起来贪玩爱耍脾气的太子,读起书来真的是一点都不差劲,他才思敏捷,博览群书,变通古今,他只是有时候不爱读书,有着所有孩子都爱玩的天性,他并非没有天赋。
这就很可怕了。
因为她做东宫伴读,原想要的目的是辅佐他,帮助他,督促他成为一位明君,成为治世天下的仁君,可他如果明显已经不需要她的帮助了,甚至在学识和思维上都并不逊色于她了,那她在东宫的意义又在哪里?仅仅是叫自己整日过的提心吊胆吗?
这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江照翊需要的。
从前她思考如何在东宫苟活,保住程从衍的名声,如今她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自己究竟还该不该存在于东宫。
江照翊与她同样沉默,思索的东西却是大相径庭。
他是个惯会自我享受与洒脱的,既然事情光凭他们两个小孩坐在这里什么都解决不了,那不如……先把刚刚倒出来的酒喝了。
“喏。”他撞撞程渺渺胳膊,“程大天才,别整日一副这么严肃的苦瓜脸,孤今日过来,是特地来找你饮酒的,不是来请你在我耳边念叨国事的。”
程渺渺正了正脸色:“殿下既为储君,勤政爱民就该是本分,不论何时,不论何地,臣子与您讨论国之问题,都该是理所应当的……”
眼看着她又要开始喋喋不休,江照翊端起她面前的杯盏就塞进她嘴里:“程从衍!”
程渺渺嘴巴含着杯壁含糊不清:“臣在。”
“喝酒。”
两只杯盏轻轻相撞,算是干杯。
顾忌着年纪,程渺渺一边喝还一边不忘提醒江照翊,“咱们只能喝这么一点点,这么一点点。”
她两个手指头比了个还没蚂蚁宽的缝隙。
江照翊应的爽快,喝的却是当仁不让。
一点点,他差点喝成了亿点点。
没办法,毕竟是君再来火了几十年的招牌,没怎么喝过酒的太子殿下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口入喉,当真就跟褚汀回说的那样,回味无穷。
甘醇,香甜,初尝有点辛辣,入了喉咙就变甜了,甜中还带着点苦,不多,像是一口咬在了桃花瓣上,接着便被泡入了甜酒酿里。
两口,三口……程渺渺拿的杯盏本就是喝茶用的圆弧小盏,江照翊基本一口一杯,一连喝了好几杯,程渺渺是真怕他醉在自己房里,赶紧拿走那危险的水壶。
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十三岁的小屁孩,居然也贪起酒来。
程渺渺摇头,不许他再喝。
江照翊还没喝上头,刚起来的兴致戛然而止,有些生气:“程从衍你给我!你把东西还给我!”
果然是喝多了,又是“孤”“我”不分了。
程渺渺更加不能给他,“殿下耳朵已经红了,不能再饮了,若是口渴,喏,那里有茶水,多喝两口吧。”
“程从衍!”江照翊觉得她是在侮辱自己,可又实在好奇,捂了捂耳朵。
唔,果然热热的。
他心虚,这耳朵,在关键时刻总是不争气,轻易就能暴露他的心情,可这是天生的,他又改不了,真气人。
见他没话说了,程渺渺警惕地抱着盛酒的水壶,打算先藏起来,不想一站起身,突然有一股熟悉的暖流从腹部而过,温温热热,恐怖至极——
她脸色突然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