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日红。
向来早起的霍惊弦也难得睡过了头,听见帐外隐约传来的号鼓声他才动了动胳膊。
迷迷糊糊之间察觉从肘延展到肩的麻木,如细针碾过的刺痛。
就像是被重物压得久了,他用力一抽,然后听见耳旁咚得一声。
听到这一声响,霍惊弦终于清醒了些,他猛然睁开双眼。
果然在床上找到一个蜷缩起的身子,半边挨着他,一截腿却蹬出了床。
霍惊弦一呆。
遇此变故,池虞也没能醒来,犹在酣睡。
只不过脑袋从他胳膊上滑下,直接枕在了床上。
在浓云一样的鸦发中露出半张小脸,脸上还有压出来的红痕,仔细看还带着深深浅浅的花纹,与他袖子上的纹路一致。
霍惊弦不由哑然失笑,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脸,触感滑腻如脂,软柔像个发好的白馒头。
霍惊弦在通州呆得太长,身边都是大男人,唯一能与人‘肌肤相亲’的时候大多都是在近身搏击时,男人的体格健壮、肌肤粗粝如铁,哪有女儿家的细腻软香。
重一些都怕会碰坏,只敢轻轻地捏。
池虞睡得香甜,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霍惊弦又看见她伸出被子的小脚,无助地在半空踩了踩,他伸手揽过她的腰,把她身子挪回了床上,她顺势一滚,然后把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鬼鬼祟祟摸到处摸索,也不知道在寻什么东西。
霍惊弦伸出一根手指试探性地碰了碰,那嫩白的指头立即就缠住了他的手指。
就像藤蔓缠绕上了大树,紧紧不放。
她嘴里嘟囔了一句‘我的’,又缓缓陷入沉睡。
霍惊弦看着她握住自己手指的那只小手,不由心底一暖。
听池府的婢女说,池虞在府中事情颇多,时常熬到子时才安寝,早上多半是醒不来需要人唤的。
“世子。”
冯铮在门外等候多时,踱来踱去都快转了上百圈,终于奈不住贴着门帘,低声唤他。
霍惊弦下意识扫了一眼池虞的眼睛,只见她被声音吵了也只是眼睫颤了颤,并没有睁开的迹象。
看样子,她真得是乏得很,一时半会也不会醒来。
霍惊弦小心翼翼从她的手心抽出手指,飞快把一截被子塞进她手里,她的手指立刻就去缠那一截被子了。
她捏了捏被子,唇边就漾起一抹满足的微笑,心满意足继续睡了过去。
*
“小姐,小姐!醒一醒。”
“汪汪汪!——”
池虞被大月半拖半扶,摇醒了,只不过人是醒了一些,神志还没完全恢复。
她愣愣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灿然一笑,“咦,你好像我的大月。”
“小姐,正是奴婢呀!”大月无奈道,又摇了摇她的手,“我的好小姐,快醒醒吧,这都快用午膳了,你再不起要让人看笑话了。”
池虞点了点头,敷衍道:“唔唔,起了、起了。”
点着点着,她脑袋又一沉,坐着睡了过去。
大月无奈,不由加大几分力气摇她,好不容易把她弄得半醒扶下床。
趁着梳头的时候,大月红着脸问,“小姐昨夜是没睡好吗?”
池虞刚刚掩着唇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听见大月问,顿时醒过神来,义愤填膺道:“你都不知道世子他昨夜有多霸道!”
“啊?”大月动作一顿。
霸道?
“我做梦也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人!他居然……”
大月一愣,随着池虞扬高的嗓音紧张起来。
这、这是她能听的事儿吗?
“……居然一直跟我抢被子,我冷啊,就一直扯被子,你都不知道他力气有多大,我抢不过不说,还差点就滚下床去了。”
池虞说着,觉得自己一晚上太不容易了,险些就哽咽起来,她抽了抽道:“我半宿都没能睡着,最后只能往他身上靠,我实在太可怜了。”
大月拿梳子的手反反复复梳着池虞头上同一绺头发,满脑子就这?就这?
不对劲啊!
“那世子没有做些除了抢被子以外的事?”
大月问完也自觉这话有些露骨,自己脸先红了起来。
池虞慢腾腾转过脑袋,‘啊’了一声。
看着大月红扑扑的脸,池虞的脑子一下反应过来。
昨夜世子做得最让她意外的当属那一搂还有那一声她一晚上也没想清楚明白的话。
究竟是‘你好暖’还是‘你好软’……
池虞的脸蓦然红了起来,耳朵尤为烫,好像那带着暖洋洋的气息还在她耳边吹拂。
大月在镜中看着她红如朝霞的脸蛋,意味深长地眨了眨。
池虞连忙拍了拍小脸,透过镜面对她正色道:“你、你想哪里去了!他、他受伤了还生着病!我是这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