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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小窗纱,秋意应怜我忆家。极目江山千万恨,依然和泪看黄花。’

“让为父再考虑一下……总得先问问韩冈到底有没有定下亲事。”王安石叹着,国事、家事,事事让人烦心。

他问着王雱:“你做着崇政殿说书哦,明天就要上殿宣讲,可准备好了没有?”

崇政殿说书的位子不好坐,不但要像天子讲解经史要义,同时也是天子身边的顾问。必须见闻广博,又精通经史,少点才学就会被天子问得张口结舌。而且说出的话,多少只耳朵听着,仁宗朝被任命为崇政殿说书的贾昌朝、杨安国,他们两人旧日的文名,便是因为说错了几句话,被人引为笑谈而一落千丈。

王雱虽然不是第一次上殿宣讲,但王安石作为父亲,总是要担着一分心。

王雱自信的笑起:“以孩儿的才学,爹爹何须担心。这么多次下来,何曾出过丑的?”

第35章重峦千障望余雪(八)

一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除夕。

禹臧家的军队已经退回了兰州。但前面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他和包约【瞎药】两家,将熙州北面的蕃部几乎全都洗了一通,让他们过年都过不好。道上的盗匪多了许多,只是没人敢来抢狄道,都冲到其他没有受灾的蕃部去了,这一个除夕,熙州北部将会热闹非凡。

可王韶现在所在的狄道城【临洮】,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今年的雪出人意料的大,厚厚的雪层能没进大腿根,远处近处的山峦皆是银装。露着一圈灰黄底色的一座狄道城【临洮】,仿佛就成了雪海之中一座孤岛。

韩冈前面派来了信使。二十多岁精干的年轻人骑着马,在路上走了六天。出来的时候,信使身上的穿戴跟一头熊一样,毛皮都裹到脚尖上。可一路行到狄道,照样还是冻坏了手脚。听着疗养院中的医官说,至少有两根脚趾保不住了。

这样艰难的局面下,王韶也不敢多派人手回去联络。看起来在明年二月雪化之前,跟后方的联系,怕是就只能靠着几天一次、损耗极大的驿马来传递。

“报……”拖着长音的一声叫唤,一名小卒通报之后跑进公厅中,跪下来就向王韶禀报道,“陇西城那里来了一队人马。”

“一队?”王韶强调的问着,韩冈没事派这么人过来做什么,人多了要多消耗多少驿马?就算是他是一路经略使,都是感觉着舍不得。

报信的小卒点着头,“一队人从南边来的。”

“怎么可能!”

王韶这下坐不住了,猛的站起身。南线虽说要平坦一些,可毕竟比现在所走的鸟鼠山北线多了近一倍的路程,如果走这条路,少说也要的多上两天的时间,人和马怎么能吃得消的。

小卒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们还带着六车的辎重。”

王韶差点就要骂起来了,‘雪地里走车?!胡说八道。’

王韶一百个不信,可是眼见为实,当他走出官衙,就看见一队车马驶了过来,总共的确是有六辆。

每三匹马就拉着一辆车,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狄道城中仅剩的一点冰雪,走到了衙门前。在车上高高堆起的货物,让人看了乍舌不已,也是心生疑惑,不知怎么这么沉的车子如何在雪地中行车。

王韶看得清楚,那几辆车上没有装一个轮子,只是在下面钉了两条窄窄长长的木板,木板在前端翘起。马车过后,后面就是长长的两条平行的印痕,从远处直拖过来。能弄出这种怪异的车子,不会有别人,只会是精于机关巧器,甚至在高喊以旁艺近大道的韩冈。

“这是韩玉昆让人打造得?”王韶先让人开始卸货,转头就把领队的小校拉过来询问。

小校却是一问三不知,只是从怀中把今次的货单和要接收者签书的公文,连同着一封韩冈给王韶的书信,一起递了上来。

等到高遵裕收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六辆车上的物资都已经卸得差不多了。六辆车中都是装着今年年节犒军的货物,基本上都是惯例的银绢茶酒。看到其中三辆车上满载着的酒坛,卸载辎重的士兵都欢呼起来。过年没酒喝可不成,从巩州千辛万苦送来的其他军资,他们都看不上,就是这几十坛最好。

“这是什么车?”高遵裕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问着,没轮子的车任谁都是觉得很新奇。熙河副总管疑惑着,绕着车子转了一圈。

王韶把手上的信折起,回答着高遵裕的疑惑:“玉昆称之为雪橇车。”

“雪橇车?”这个词让高遵裕很陌生。

“陆行乘车,水行乘船,泥行乘橇,山行乘檋。这说的是大禹治水时乘着何物出行。”王韶看了看茫然的高遵裕,补充道,“出自于《夏本纪》。”

“你们起名,总少不了个出处。韩玉昆该不是把大禹出行的橇车给重新打造了出来吧?”

“差不多,现在看看,这雪橇车在泥沼中也同样能前行,不至于会陷下去。”

高遵裕又绕着车子看了一圈,道:“其实用驮队也一样吧?”

“马驮的货物,哪有用车拉得多?驼了货物,马匹走起了也会更难。”

王韶的解释让高遵裕连连点头称是,啧啧赞叹着:“真不知韩玉昆是怎么给想出来的。”

“说是因为减少了摩擦力的关系。轮子在积雪上行走受阻,把轮子换成滑板,就减小了摩擦……还有参照了雪鞋的原理,什么压强、压力的。”

以自然之道为纲目,来考虑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如工匠一般不求甚解,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知如何,不知为何。这是韩冈在信中写给王韶的话。

韩冈说得道理,王韶粗粗一览也没有看得太明白,高遵裕同样被一堆新名词给弄得糊涂起来。

王韶把信递给高遵裕:“玉昆的信上还画了图,设计了另外一种冰车,下面不是滑板,而是两条刀刃。说是冬天在河道冰面上使用。”

“玉昆这是要做公输般【鲁班】吗?”高遵裕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摇着头,接过信,“药王弟子不做了?”

“越来越搞不懂他在怎么想了。”王韶也是摇着头。韩冈在信中解说他所格致出来的自然之道,王韶很是难以理解,只是仔细想来,还是有着几分道理。

韩冈的心思并不是区区开边之事就能局限得了的,再一次认知到这一点后,王韶都感觉着有些泄气,“只要真有用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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