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啊……”高遵裕紧皱着眉。
“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种诂问道:“西贼休整之后,肯定还会追上来,是要坚守韦州吗?”
高遵裕犹豫了一阵,抬眼问种诂:“大质【种诂字】意下如何?”
种诂他没有背黑锅的打算,抱拳道:“还请总管示下。”
高遵裕凝神注视种诂好一阵,最后一摆手,“你先下去歇着吧,这几日辛苦你了。”
种诂行礼之后,转身出厅。
种诂不看好接下来的战局,追击自己的三支铁鹞子加起来都没超过一万五,可见其主力有更为重要的工作要完成——王中正那一路危险了。如果王中正再败,这一战就没法儿打了。
不知道朝堂上能不能看清着一点。
种诂叹了一声,这要看京城中的反应了。以军情传递的速度,金牌急脚递将战败的消息传到京城,也就在这两天。
第九章拄剑握槊意未销(四)
“官军围城已达半月,西贼竟不敢应战,可知灵州光复已是指日可待。”
“高遵裕用心,苗授也同样用心,能有现在的结果,全是他们用命王事的结果。”
“不仅仅是高苗二人,王中正也同样用心,他沿着黄河走,一路过关斩将,种谔、李宪如今虽被挡在瀚海,但之前也多有功绩。别说他们这几位主帅,就是那个戴罪立功的王舜臣,不也是已经打到了凉州城下?”
“王卿家说得甚是,诸路都是高歌猛进,西夏已经是日暮途穷了。”
“以如今官军的威势,最多再有半月,王中正必然能赶到灵州城下,到时候,就算灵州城还没破,又怎么挡得住二十万官军的合击?!”
崇政殿中,韩冈正板着脸听着赵顼、王珪君臣二人如同梦呓的一搭一唱。
用了半个月都没有攻下灵州城,还能指望一个月后攻下吗?粮道还能维系多久?士气还能保持多久?
至今为止,一场规模以上的会战都没有,党项人打着什么样的主意难道还用多想。在他们的底牌翻出来之前,根本就不该多做幻想,但天子和王珪偏偏都看不到这一点。不是才智、眼光不够,而是他们下意识的将所有与危险有关的征兆和念头都忽略过去的缘故。
“种谔迁延不进,着实可恶。但王中正当是快到灵州了,想必能助高遵裕一臂之力。”
“种谔终究还是平定了银夏,李宪也是保护了粮道,还是得加以褒奖。”
“说得是,王卿家说得甚是,”赵顼大笑着连连点头,这几天,他的嘴角都笑出纹路来了。他转头看到了韩冈的身上,眯眼笑道:“韩卿,这一次你可是要输了。灵州眼看着可就要打下来了”
“如果臣错一次,官军就能赢一回的话,臣倒甘愿多错几次。”韩冈见赵顼嘴角又要得意的翘起,话锋一转,“不过环庆、泾原围攻灵州半月,而西贼竟不出兵援救,必有奸计,还望陛下下诏让其慎重。”
“韩卿还是多虑了……”赵顼一摆手,满不在意,“说不定现在已经打下来了,过两天消息就能到京城!”
“老成稳重是好事,但须知过犹不及。”王珪摆着架子教训起韩冈这个后生晚辈来,“且韩冈你与他们共事多年,对高遵裕和苗授应该了解甚深,难道他们是轻敌躁动的人?他们一样是军功显赫的名将啊。”
韩冈没有附和,却也没有反驳。这时候就没必要多说什么,等结果来就能知道了。
凡事都往好处想,这是军事中最大的忌讳。事情总是会往最坏的一面发展,韩冈两生几十年的经历,对此深有体会。
但自己的区区一个同群牧使总是被请上崇政殿,是想听自己唱反调,还是想看到自己最后预言失败,然后灰头土脸的样子,还真是说不准。只是看了看赵顼和王珪脸上得意的笑意,自己总是往人心险恶的方向去想的习惯,也不能算是错了。
翰林学士蒲宗孟今日当值,在殿上将嘉奖众将帅的诏令一挥而就。赵顼和王珪看过一遍后,便签押盖章。
诏令一封封的发出去,韩冈和蒲宗孟从殿中出来。王珪没有离开,他还要留在殿中与赵顼预先庆贺西夏将亡,韩冈甚至还听说王珪私下里已经让太常礼院去筹备告祭太庙的仪式。
蒲宗孟与韩冈并肩走着,走了一阵后突然笑道:“玉昆还是这般强项。看到玉昆,就想到舒国公了。”